這場夢境已經不知經歷過多少次，就算他再怎么執迷不悟，也明白過來這只是夢。

是他醒不過來，也不愿醒過來。

這場夢不知所起，亦不知所終。

這場夢并不局限于他的那場噩夢，有很多他早已忘卻的事也在這場夢中拾起，使這個夢中世界一步步補完。

那位叫做蘇醒的師弟用得那一劍秦武知道，是他第三十六代徒孫的劍圖第二式，劍出開皇。

這一劍是那位徒孫緬懷開皇朝征戰四方的先烈所創，一劍既出，殺氣滔天，血海汪洋，霸道絕倫。

而蘇醒顯然領會了這一劍中隱含的另一重含義。

這一劍緬懷得不只是開皇朝征戰四方的壯烈，還有它昂揚向上的少年意氣。

這么形容或許并不準確，但他找不到更精確的用詞。在他看來，在那個時代大多數人看來，哪怕開皇朝群敵環繞，哪怕在開皇朝最后一刻，他還依舊充滿朝氣，依舊有無限的未來。

蘇醒用出了這一劍的引申含義，直指他內心的破綻，使他自己以玉明宮之變為原點，向過去未來延伸的牢籠，每次重來就會向回去未來兩端延伸的更久，也正因此他能夠一次次見到那些原本再也見不到的熟悉面孔。

過去越顯得美好，劫難后的慘狀就越讓人難以面對。

崇文殿中，秦武跪坐在蒲團上，他的周圍盡是安心聽講得少年少女，而他卻顯得心不在焉，目光隨著著殿外身姿矯健比試神通的少年們流轉，如癡如醉。

沉醉的眼神中一絲冷靜還在掙扎。

哪怕沉溺在蘇醒編織的夢境中不能自拔，他也沒忘了探尋這個夢境的極限。

是為了尋求拜托夢境的出路，還是只想找到一個安心留在夢境中的理由，秦武自己也難以說清。

根據秦武多次重復這場夢境，他猜測這場夢境是以他本身的記憶為基礎，那么夢境的演變不會超過他的認知。

比如，夢境再怎么向過去延伸，也不會蔓延到他誕生之前。

那么，是否代表夢境再怎么反復，他也可以永遠留在過去？

忽然間，一片熟悉而陌生的荒涼景象在他的腦海閃回。

荒蕪的山丘上一片焦黑，四周神魔尸首遍地，秦武高大的身影半倚在旗幟旁，他的周圍那些跟隨他征戰的徒子徒孫們早已陷入永眠。

遠處，黑壓壓的神魔軍隊一望無盡，伴隨著嘶吼向著秦武涌來。

秦武止住顫抖的右手，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運起劍指點向他的眉心。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

在過去的夢境，自己是這么結束的么？

對于那些夢境，秦武的記憶并不清晰，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夢境的結束。

夢境的結束也是可以由自己決定的？只要將生命停留在玉明宮之變之前就可以重新開啟新的夢境？

不知為何，秦武感到一陣無名的寒意。

這時，一道頎長清癯的身影遮住了他的視線，他微微抬頭，然而逆著光卻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像是樵夫天師，又能看得出其他教授過他的老師的模樣。

那人手中戒尺高高舉起，臉上的神情似是哀嘆有帶著憤怒。

戒尺隨之落下，秦武的心中卻生不起一絲要抵擋的心思。

戒尺落在秦武的頭上，他的腦海中也響起一陣轟鳴，如同洪鐘大呂般的聲音響徹在他的心間。

“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見，來者猶可追！”

“往者不可見，來者猶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