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何處煙火

學校的杜鵑花吐露著艷麗的色彩，柳絮在風中招搖。伸手一抓，就可以抓到白色的絨球狀的柳絮，輕輕一吹，它們又搖搖擺擺地飄向天空。柳絮的家，在遠處，而，葉蓁蓁的家，又在哪里呢？

事情發生的很快，結束的也很快。自從那個中年婦女走后，她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學校。或許，她的離開才是對葉蓁蓁最大的好。葉蓁蓁不會原諒她，至少，在這個年齡，她不會。

路上還有積水，換了新葉的樟樹頓時讓學校春意盎然。一連幾次的考試，羅疏桐的成績一次比一次糟糕，而其中的原因也漸漸明晰。羅疏桐最近情緒起伏大，心情不好又吃不下什么東西，而且她最近和于佇淵總是在吵架，爭吵的原因，不太清楚。禾忻孌看到羅疏桐的樣子，莫名的感到擔心。似乎在暴風雨到來之前，總是風平浪靜。

寢室的燈已經關了，可羅疏桐睡不著。睡不著的深夜，總喜歡胡思亂想，而那些雜亂的思緒根本不受理智的控制。她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出了寢室，站在走廊的窗戶旁，靜靜地看著窗外：深夜的學校很安靜。她的思緒飄向遠方，她隱隱地嗅到了花香。隨著嗅覺追溯到往事的源頭，一切悲劇都還沒有開始，那個吸食者她快樂和歡笑的黑洞還沒有張開血盆大口。她輕輕地閉上眼睛，可是已經沒有眼淚來應景。

突然羅疏桐感覺到肩上有一只手，她一愣神，轉身，看見了何琳。

“嚇死了，我還以為是宿管阿姨呢！”羅疏桐用左手撫在胸前。

“大晚上，不睡覺，干什么呢？”何琳向窗外望了一眼，問。

羅疏桐搖搖頭，說：“睡不著，想到一些事情，突然一陣傻樂，突然一陣失落。”

“走吧，別多想，還不睡覺，明天起不來的。”何琳說著，不禁打了一個哈欠，“我先進去了，困了。”

“嗯，我在外面待一會兒。”羅疏桐看著何琳走進了寢室。然后，她轉過身，她心里做出了決定，很簡單又艱難的決定。有的時候，她什么都沒有做錯，只是不能如意，就把它放下，輕輕地不再回頭。她點頭，進了寢室。夜一如既往地寧靜。

那時個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午飯時間。羅疏桐一聲不響地吃著碗里的菜，然后，她剝開了另一個碗里的雞蛋。而羅疏桐的對面坐著于佇淵，于佇淵的旁邊有一瓶純牛奶。

“很高興認識你。”羅疏桐不知如何吐露完這一字一句，“每個人都可以是不一樣的煙火，只不過，我不是你的煙火。”

于佇淵停住了筷子，他的眼睛里充滿了無數復雜的情緒，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沒有說一句話。

羅疏桐費力地擠出一個微笑，她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她遞出了衛生紙，說：“再見！”羅疏桐起身，頭也不回地出了食堂。她薄涼的記憶被逆襲的時光割裂出一條巨大的傷口，那個她曾經深愛著以為可以走到天長地久的人，那個她曾經推心置腹以為可以永遠肝膽相照的人，他的面孔赫然地橫列在破敗的往事面前。他們明明那么相愛，卻不能走到最后，是為什么呢——沒有緣分。

窗外的風不安分地刮著樹枝擺動的聲音攪得人心煩意亂。于佇淵呆呆地坐在食堂，默不作聲。之后，他喝完了那杯純牛奶，他覺得那杯牛奶是苦的，比黃連還要苦。可他竟然喝完了，因為那是她最后一次給他買牛奶了。他們都以為時間可以淡化一切，哪怕對方曾經確確實實地踏入過自己的宇宙。可之后的他們都知道，時間是一個說能包治百病的庸醫。他們以為的釋然，不過是自欺欺人。所謂的釋然也不過是算了吧，算了吧。

寢室的門被打開，羅疏桐張開雙臂去擁抱禾忻孌。羅疏桐的手臂抱得很緊很緊，禾忻孌的手也貼在了羅疏桐的后面，禾忻孌問：“怎么了？”

“沒事，就想抱抱你！”羅疏桐說著，便把頭靠在禾忻孌的肩上，“真好！”

佛陀阿難縱是化身為青石橋，受盡千百年的風吹日曬，又可知那少女是否禁得住歲月輪回？也許她在某一世就化作粉塵，灰飛煙滅，無魂無魄，許多年后，所有流淌過的往事都將成為回憶，不再有人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