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春季“馬路賽”

周六的雨下得有些纏綿，風有點冷，細針似的雨絲，絲毫沒有使得學校的體育盛事——春季“馬路賽”推遲。春季“馬路賽”，簡單說，就是一個全校學生參與的長跑活動，前一百名有校級證書，路程大約是繞學校一整個“圈”，一萬多米，跑半個小時左右的樣子。沒有點耐力是不行的，重在參與，重在參與。本來參加的女生不多，糾察隊和儀仗隊就占了一部分，他們都是強制參加的，理由不清楚。而梓葉本來是和班上的一個女生抱著“打醬油”的心思報的名，可是當天，那個女生身體不舒服，班上便只剩梓葉一個女生和七八個男生參加。心情，和那個雨差不多的。

在操場外圈，有各個學院的“棚”，梓葉在人群中迷失了方向，一個勁地呼叫麥深，身為班長，麥深也很無奈，他也沒找到。在這一群穿著號碼服的紅色和黃色的人群中，糾察隊的隊服分外“搶眼”，他們的人多，地方也多，梓葉一眼就看見了賀淵華，他太瘦了，仿佛一陣風就會被吹走。一點不自然，梓葉挪動了腳步。徐雅朝梓葉揮了揮手，梓葉走了過去。

“看沒看見木樂泉，我在找他！”

“在那邊上。”徐雅說。

“你們都穿隊服，約好了的？”梓葉問。

“有氣勢！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隊的。”徐雅說。

“我看到小蘇學長了！”梓葉一個眼神，讓徐雅朝另一邊看。

因為徐雅總是對外稱自己的男朋友叫“小蘇”，梓葉便跟著叫“小蘇學長”，免得叫得太生分。“學長好！”梓葉笑了笑，“來找徐雅的？”

“嗯。”蘇啟航說著便把手搭在徐雅肩上，“怎么，你也參加‘馬路賽’？”

“重在參與！”梓葉笑笑，“班長叫我了，我過去了！”

“好！”蘇啟航說著，便笑了，笑容很好看，就像春天的陽光，讓人感覺很舒服。

下了小雨，風變得有些大了，梓葉覺得跑步的時候扎起頭發比較好，便去拿口袋里的皮筋，發現沒帶。左右張望，班上就她一個女生參加，那些男生肯定沒有。去找誰借一下呢？

“徐雅，你有多余的皮筋嗎？”梓葉走到徐雅所在的“棚子”前，問。

“皮筋？”徐雅望自己的手腕一看，有一條多余的，“你要綁頭發嗎？”

“下雨了，淋濕了容易感冒。”梓葉接過皮筋，她將頭發從耳朵兩側聚攏成一束，一個馬尾瞬間扎好。

“我覺得你扎馬尾好看些！”徐雅俏皮一笑，“很不一樣！”

“有嗎？”梓葉笑了笑，她側頭一看，看到了正在整隊的糾察連，“小蘇學長跑嗎？”

“他腳疼，不跑。”徐雅說。

“真羨慕你們，我有時候真的不相信校園的愛情故事，你‘刷新’了我的‘戀愛觀’。”梓葉朝正在看徐雅這邊的蘇啟航笑了笑。

徐雅的臉上有點悲傷，她說：“蘇啟航沒有那么喜歡我。”

“可能是你沒有情敵，小蘇學長沒有危機感。”梓葉開開玩笑。

徐雅的目光朝另一邊正在走來的人望去，梓葉也隨之望去，是儀仗隊的隊員，梓葉看見了恒子默。“我先過去了，加油！”梓葉說，“皮筋謝了，如果等會找不到你，等訓練的時候，我去南廣場還給你。”

“好！”徐雅點頭。

那個時候，長發與短發是與心情息息相關的，很少有人看見梓葉留長發的樣子，因為她整個高中都是不長不短的頭發，等長長了，又剪了，短發沒有等到長發，就畢業了。

天空陰沉沉的，細雨慢慢變粗，有些像“豆子”，一陣風吹來，有些寒冷。男生比女生先跑15分鐘，路程比女生多2000米，至于為什么，不清楚。一聲口令，操場仿佛草原，千萬匹“野馬”脫了韁繩，沖向更廣闊的平原，路上漸漸變得濕漉漉的，有不大不小的水坑，沾濕了褲腳，雨絲毫“不解風情”，下得越來越大，沒有人停下腳步。

控制呼吸，控制呼吸，這是耐力跑，開始跑太快，后面會沒有體力的。跑完就行，不要停，30分鐘而已……可是雨有點大了，我的耳朵都已經吹得冰冷，喉嚨有些“干疼”，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了。每過一個“踩點區”，就會有一個提供“葡萄糖水”的“棚子”，有人在遞水，問要不要休息，有人在喊“加油”，給參賽者鼓氣。梓葉感覺到，真的好累啊，可不可以不跑了，這個路又不平，一下上坡一下下坡，坑坑洼洼的，還下雨。她第一次在雨中長跑，她不能停；那場青春的馬拉松，也應該不要停。

那些青春里曾經消失的人，在這條路上會重遇嗎？

她想，他們會重逢的，等柳暗花明，等雨過天晴；會有人在終點等她的，想法是要有的，萬一哪天實現了呢；何止這段路，很多路都是一步一步陪著的，最差的時候，沒有離開，從稚嫩模樣到逐漸成熟的樣子，當然也不能錯過。夠了，那些遺憾已經被另一種美好所彌補。

長吐一口氣，終于到達終點，麥深在等著梓葉。

“需要人扶嗎？”麥深問。

“等一下，我站一下，有點累。”梓葉把跑步名次的卡片握在手里，對麥深說，“第35名，不錯吧？”

“厲害啊！自愧不如。”麥深很驚訝，但也在意料之中，梓葉可是“體測”中女子800米的第一名，還真厲害。

“男生跑完了嗎？”梓葉問。

“差不多了，后面都是女生。”麥深“扶”著梓葉，邊走邊說。

“班長可以啊，前100名！”梓葉看到麥深的“卡片”。

“不如你！”麥深笑著，“沒你厲害！”

“謝了，我可以站穩了，不用扶著了，小心你女朋友看到，我解釋不清楚！”梓葉故意打趣，她可知道麥深叔叔單身已久。

“得有個女朋友才行啊！”麥深“苦笑”。

雨還是下著，只不過變小了一點點，風刮得更大了，冷熱交替，腿腳有些酸疼。麥深先回去了，梓葉在等徐雅，她還皮筋。在“棚子”這兒，梓葉喝著礦泉水，靜靜地站著，椅子上的衣服，桿子旁的瓶子，還有一張一張的學生證，這像極了他們的人生，看似井井有條，實則又有多少迫不得已。梓葉看到賀淵華和一個同伴經過“棚子”前，她扭過頭去，打理濕了的頭發，她想：剛剛麥深扶著她的樣子，他一定看到了，缺席了某人的生命，總有人回來填補，替代。他沒有去扶他，注定永遠都不會是他，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陪在她身邊。賀淵華可能是在等同伴，可男生分明早已跑完，他越想掩藏，就愈加欲蓋彌彰。

賀淵華回到“棚子”的時間是在梓葉回來沒多久，他那5.0的視力，怎么看不到跑完的梓葉。后來，梓葉才知道，賀淵華跑的名次在前二十，他早就跑完了，淋雨又是在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