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碰撞“心墻”（下）
夜色已至，又到了周一例會，上周的畢柏安的采訪稿不是很好，部長指出了其中出現(xiàn)的問題。采訪稿不是原封不動把聽到的話全部寫下來，要有取舍，要有文采。而江采兒采訪的人是老師深愛的學生，所以那篇采訪稿的要求會更加嚴苛。
“上周工作總結完畢，我們來說說這周的，最近有一個事情，我們學校有個人拾金不昧，拾到巨額，如數(shù)交換失主，并且拒絕了得到一定金額的報酬，有記者來采訪過他。由于這個人不是很想接受采訪，所以學校的很多部門都沒有關于他的稿子，除了新宣。”遲暄暄一本正經(jīng)地說，“所以，我希望我們可以爭取到這個人的采訪。”
拾金不昧，巨額如數(shù)歸還，這是個好榜樣。梓葉心想：我怎么不知道這個事情呢，的確可以好好寫一寫，多傳播傳播正能量。
“哦！我知道這個人，他是和姚雪一個專業(yè)的。”江采兒說，“現(xiàn)在很多人都想認識他，這給他造成了一些煩惱。”
“誰啊？”梓葉小聲問姚雪。
“一個康復班的男生。”姚雪回答，“你可能認識。”
“我們盡量爭取，如果采訪不到也不強求。”遲暄暄說，“他是和你們同屆的，一個康復二班的男生，叫賀淵華。”
大腦有些空白，心里既是驚呀又是抗拒。
因為江采兒已經(jīng)寫過一篇采訪稿，所以這次采訪不是梓葉就是姚雪。
梓葉低頭，顯得異常安靜，她的右手緊緊地握著自己的左手——她希望她不要負責這次的采訪。
“梓葉，你來負責這次的采訪！”遲暄暄說，“讓姚雪來拍照錄音。”
“可……”梓葉一皺眉，說，“不是說他不想接受采訪嗎？”
“盡力爭取，不強求，還是很希望采訪到這個人。”遲暄暄察覺到一絲異樣，“你不想采訪他？”
“不是！”梓葉搖頭，“好，我盡力。”
夜很安靜，路燈照在樟樹葉上，葉子在閃閃發(fā)光。有一陣風吹過，又一次經(jīng)過糾察連的辦公室，她已經(jīng)不記得這是多少次開會路上經(jīng)過，她已經(jīng)太久沒有見過賀淵華，如果不是暄暄學姐提起，她估計她都快忘記這個人了。梓葉不想賀淵華留在她的生命，所以大腦理所當然地選擇忘記。
他們到底該如何才能走過倔強與孤獨，才能再次擁有溫柔的光？
“怎么，他不同意？”梓葉看到愁眉不展的姚雪，問。
奶茶店泛著奶香，茉莉花香的味道，一口奶茶飲下，味蕾感覺到微微甜，但不膩。少糖的茉莉花香奶茶，少了甜味，多了點花香，和著奶茶店的音樂，理應是一個讓人感到愜意的地方。
“如你所言，他說他不想接受這些采訪，這在一定程度上已經(jīng)打擾到他的生活。”姚雪說，“你出馬，能搞定嗎？”
“說了不想理他，不是說不強求，采訪不到就不采訪唄！”梓葉吸著吸管，把奶茶喝完了。
“我覺得你們有誤會，得說清楚！”姚雪決定“先治病根”，“有多少人可以像你們這樣，高中同學，大學校友的，能不能懂點事。”
“不能！”梓葉說，“沒必要，不為難他，不想就不想唄。”
一臉無語，姚雪說：“你叫他來，我采訪，這樣可以吧，不用和他說什么話，采兒起碼還交了采訪稿，如果我們倆人都沒采訪到，豈不是太差勁了！”
“行，我不一定可以約到他……”
一個電話打過去，接通了。
“喂，你是？”賀淵華在另一端問。
“梓葉，部門有工作需要采訪你，希望你可以答應。”梓葉的話沒有一點溫度，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在學校圖書館附近的那家奶茶店，十分鐘之內(nèi)你沒來，我們就走。”
“你就掛了！”姚雪的奶茶還沒喝進嘴，就已經(jīng)放在桌上，“你確定這樣他會來？”
“愛來不來，我又沒求著他！”梓葉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
“你的確沒求著他。”姚雪低頭喝奶茶，真不敢想象這兩個人吵架是什么樣子。關系該有多好才敢肆無忌憚，一個人該有多想你才敢說，我一點也不想你！就憑剛剛的電話，姚雪就推斷那不是一般的關系。
“要給他買杯奶茶嗎？可以公費報銷！”姚雪問。
“不用，說不定不會來。”梓葉回答。
“來了呢？總不能顯得我們太小氣，買杯奶茶，撐撐場面！”
“不用，他不喜歡喝這里的奶茶，我去倒杯水給他就行！”梓葉說著便去飲水機倒水。
姚雪向門口揮手，說：“這里！”
“你好，我是賀淵華！”賀淵華在奶茶店的玻璃窗邊看到了一個女生，神韻中有著和“她”一樣的氣質(zhì)。
“你好，姚雪，梓葉的朋友！”姚雪看到賀淵華，心中頓時不解，這樣的一個謙謙君子，斯斯文文的，一看不是一個會和梓葉吵架的，兩個人到底有什么矛盾？姚雪似乎看出來賀淵華的“心不在焉”，便說：“葉子去倒水去了，本想給你買杯奶茶的，葉子說你不喜歡這里的奶茶。”
一轉頭，就看見梓葉，她的手中拿著一個裝著熱水的紙杯。梓葉沒有遞給賀淵華，而是放在桌上。
三個人坐著，姚雪坐在賀淵華的對面，梓葉坐在姚雪的旁邊。
“很高興你可以過來，雖然我知道你很為難，不是很喜歡這種采訪的形式，但是，希望你可以理解，你是糾察連的，也知道有時候很多事情更多的是責任。”姚雪的話很在理，但她也知道這不是賀淵華來的原因。
梓葉一言不語，她朝窗外看著，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曾經(jīng)課題組也要采訪，他不是拒絕了小組的采訪嗎？現(xiàn)在來，干什么，不稀罕！
“姚雪，你和他不用說這么多，我們速戰(zhàn)速決，可以嗎？”梓葉的這句話是說給賀淵華聽的。奶茶店的音樂響起，是那首熟悉的旋律：“又一次經(jīng)過，那條黃昏的小巷，是否還是年少時模樣，走過倔強與孤獨的傷，才溫柔了目光，起風的時候，藏起心事的人說，青春像昏睡一場……”
“這是我們擬定的采訪題目，我們可以簡化所有程序，都不用問，你自己寫下這些問題的答案就行，然后，我們需要拍幾張照片。”梓葉說，“既然你不想采訪，那我簡化一切。”
這不知道到底誰將誰念念不忘，誰給誰省去復雜、繁瑣、客套、拘謹。
“好！”賀淵華點頭，“我只要寫就可以？”
“對，還要拍幾張照。”梓葉說。
“拍你們吧！”姚雪很快地走出來，拿出了手機。梓葉很想阻止，但為時已晚。
歌曲還在播放，空氣里的氣氛稍稍緩和，“回望這漫長的時光，太多話沒有講，驕傲的臉上閃著光……”
“謝謝！”梓葉說話無比客氣。
“不客氣。”賀淵華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回這句話。
“那個，我出去吹會風，你們聊一會，看看要不要做什么修改。”姚雪可不想自己當這“幾十瓦的大燈泡”，留點時間給他們，好解決問題。
“不錯啊，拾金不昧！”梓葉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字。
一絲尷尬的笑，摻雜了無數(shù)味道，他端起眼前的水，一飲而盡。
“青春笑出了酒窩，愛是雨滴化成了糖，一顆顆撒落，陽光流轉在眼波，溫著記憶的段落，好多情節(jié)舍不得說，捂在心中發(fā)熱，反復重演，不倦的思念……”音樂是那首《暖暖的小時光》。
“問你個問題。”梓葉嘴角顯出一絲勉強的笑容。
“嗯。”賀淵華看著梓葉，他看著眼前的梓葉，目光中不改當年的倔強，無論是文理分科時，還是那年高考分別時。他其實絲毫不擔心梓葉會問什么，梓葉的疑問早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來，她在乎的永遠都不是答案，而是態(tài)度。
“在這所學校見到我，很令你感到驚奇嗎，我不能和你考到同一所大學？”梓葉“耿耿于懷”的，是重逢。
“沒有啊！”賀淵華否定，“可能有一點驚訝！”
“我不想聽解釋，你的解釋只是‘圓謊’。”梓葉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不為難”，“我那時只是很失望，本來很開心的……”
場面又陷入沉默，世界末日般的沉寂。
“梓……”似乎有個人想要和梓葉打招呼，卻被一個人“捂住”了嘴，讓他們趕快撤離。梓葉側看，是徐雅和她男朋友蘇啟航學長。梓葉睜大驚奇的眼睛，怎么不讓徐雅說下去，莫不是知道此時聊天的氛圍不適合被打擾？
“周六的春季馬路賽你參加了嗎？”
“嗯。”賀淵華點頭，“隊里強制參加。”
“嗯。”梓葉知道賀淵華一般不會參加這種活動，“你覺得我參加了嗎？”
這個問題似乎比考試壓軸題還難一點，賀淵華頓時語塞。
奶茶店響著音樂——“看你看我，原地在走著，眼睛都睜著，而腦袋都睡著，每張臉都沒多大區(qū)別，為什么這世界，變得太機械……”
“可能吧！”賀淵華也不太確定，畢竟已經(jīng)很久沒有參與到對方的生活，很多事情都已經(jīng)不確定了。
“活得像一匹被勒住的馬，心里多狂熱也只能聽話，為何獨特，會讓人如此害怕，為何長大，必須同一個步伐……”
“去掉那個‘吧’字！”梓葉心里一絲“苦笑”。
“同學，你的奶茶好了！”聽見店長的話，梓葉去取奶茶，是原味半糖多龜苓膏多葡萄干無珍珠果粒的原味奶茶，是溫的，沒有加冰塊。
“謝謝！”梓葉說著，便回到原處。
“這是公費買的，謝謝你接受這次采訪，可我不一定讓稿子發(fā)出來。”
“嗯。”賀淵華不需要懂這句話的意思，很多話，他都不需要懂，記得第一次梓葉見到自己喝奶茶的時候，是剛開學一個星期，那時候家人來看望他，買了一杯奶茶，在校門口正好碰到梓葉和柳婉。晚自習的時候，梓葉就說，在門口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他笑，還見他買了一杯原味半糖多龜苓膏多葡萄干無珍珠果粒的原味奶茶，可能是家人在，沒敢買加冰的。那個時候，他們還是同桌。
“走了！”梓葉在門口喊姚雪。
“就說完了？”姚雪問。
“沒啥說的。”梓葉拿出小票，“報銷！”
“天哪，你可真舍得，買大杯原味奶茶，9元/杯！”
“公費，不用白不用，我就是讓店長多加點東西，他說要加價，我就可以唄！”
“這稿子你寫還是我寫？”姚雪問。
“我寫吧！”梓葉說，“新宣不是今天發(fā)了關于‘拾金不昧’的推送文章，我估計我們不用發(fā)！”
“為啥？”
“沒有新意了！”梓葉說，“我去和部長說一下，這杯奶茶還是我請吧，不要發(fā)這篇。”
“姑娘，那你叫他來干什么……”
“不是你讓我叫他來的？”
……
果然，新聞宣傳部已經(jīng)發(fā)了這篇“拾金不昧”的推送，院級宣傳部不可以發(fā)重復的，會顯得很多余。遲暄暄沒有想到梓葉和姚雪的辦事效率這么高，只是短短一個中午，就采訪到了，雖然不會發(fā)，但這會成為后來“綜測分”的加分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