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校圖書館每逢下課都會迎來一次人流涌動，周五下午第二節顧安然有課，左行舟恰好又收到了顏翊約他見面的短信，所以兩個人一起從圖書館往外走。
“還在覺得遺憾啊？下次再去找鋼琴教室咯？”左行舟看顧安然一直悶悶不樂，料想是上次彈鋼琴卻被打斷，女孩心里不開心。
“哦……”
左行舟笑了，“夜的鋼琴曲是吧？實在不行我用手機聽，就當是你彈的。”
女孩悻悻道，“那又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左行舟狡詐地笑了，“空無一物的腦補下，聽眾對演奏者的形象會加上一層假想般的完美濾鏡，絕對勝過實際演奏效果。”
“你說話能不能別老用那么多修飾，聽都聽不懂……”顧安然躲著人群，又一次被左行舟的話繞暈，不由吐槽。
左行舟拉著她的胳膊把她拽到自己身邊，“那你要我說什么？”
“呃……主謂賓？”
左行舟想了想，“所以……你很丑？”
顧安然小脾氣上來了，這還怎么聊，要么不好好說話，要么人身攻擊！她剛要停住腳反擊，卻正好看到迎面兩個男生朝自己撞過來。
左行舟拉著她硬是從兩個人中間擦身而過，不得不說，靳江的學生實在太多了。
顧安然突然反思，“剛剛是不是拆散了一對鴛鴦？”
在學生會待的時間久了，連顧安然的世面都開闊了不少。
左行舟想了想覺得這個形容不貼切，“不，是鴛鴛！”
顧安然被成功逗笑了，兩個人走到教學樓，左行舟看了眼時間，現在趕到顏翊打工的面館時間綽綽有余。
“你去上課吧，我等下應該會和顏翊吃飯，你……”左行舟打量顧安然，他似乎已經習慣和她吃飯了。
顧安然若無其事地微笑，“我和室友吃呀！你快去吧！”
左行舟聽她說過好幾次，新室友性格多么多么好，看來關系真的已經很融洽了，“那我走咯？今晚別忘了刷夜自習。”
這周日是《線性代數》全校通考，兩人約好了今晚刷夜自習。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顧安然捧著書，向少年擺手。
左行舟抱拳，“微臣告辭！”
看著左行舟離開的背影，顧安然上揚的嘴角慢慢降下來，這學期顏翊第一次約見面，卻沒有提自己，即使是□□，原來關系也是有親疏的。
這樣想著，女孩心里就不是滋味，空落落的。
左行舟剛要走到校門口，就遠遠看到云燼正抵在校門的石柱上抽煙，好心情瞬間煙消云散。
本打算裝作沒看見，結果卻被云燼叫住了。
“這么怕我？連聲招呼也不打。”
左行舟停下腳步，雙手插兜，二手煙的味道讓他有點反胃，“學校禁止吸煙，你不知道嗎？”
云燼左手輕撣煙灰，右手解開左手的袖扣，把襯衣挽了上去，對著左行舟笑得親和，“準確來說，我目前在校外。”
左行舟看慣了云燼這種虛偽的笑，眼下只覺得他欠揍，“貼吧那件事是你做的？”
“是啊，”云燼回答地爽快，“說好的大禮，還喜歡嗎？”
左行舟望向遠方，不想看他這副表情，“你倒是不掩飾，不過這和我沒關系吧？”
云燼眼神看向左行舟，佯裝思考，“那誰和你有關系？顏翊？劉兮爵？還是那個顧安然？”
云燼的話觸到了左行舟的逆鱗，他的神色驟然緊張，眼睛盯著云燼一片冷漠，“怎么？嫉妒了？”
一向儀表淡然的云燼聽到“嫉妒”這個詞竟有片刻的怒意，不過很快他就把這份異樣壓了下去，他掐滅手中的煙，語氣也生硬下來，“別妄想得到你不配的東西，不然，你遲早害死他們，就像祝凝一樣！”
左行舟內心掀起一大片波瀾，所有讓他難堪的畫面一同涌進腦海，他苦笑了一聲，嗓音艱澀，“果然是因為我……”
云燼點點頭，他喜歡看左行舟現在這種表情，甚至覺得享受，“沒錯，不只是祝凝，我明明白白告訴你，誰靠近你，我就能讓誰倒霉，我有沒有這個能力，你可以拭目以待。”
左行舟像是看一個傻子一樣看著云燼，“幼稚嗎？值得嗎？你打算把一輩子耗在我身上，就為了讓我不好過？”
云燼沒打算再和他多費口舌，“你不好過，我就好過了。”
云燼轉身往校門里面走，經過左行舟身邊時，小聲開口，“對了，那個顧安然，弱點實在太多了……”說完狠狠撞了下左行舟的肩膀。
“你喜歡他嗎？”
顏翊剛和左行舟見面，就說了她和云燼在一起的事情，左行舟沉默了好久，只問出這么一句話。
多默契啊，這個問題她也在第一時間問過自己，可惜她也不知道答案。
“他說，他喜歡我的。”顏翊答非所問。
左行舟很想說，那是云燼騙你的，他不像他表現得那么好。但是左行舟也知道自己沒資格說這種話，感情這種事，別人的意見輕如鴻毛，他沒能力阻止她和劉兮爵分手，那么同樣的，他也沒法阻止她和云燼在一起。
顏翊一直看著左行舟的表情，她不了解他和云燼具體發生過什么，但是她能猜到他們之間的隔閡一定很深。
“你，會介意嗎？”
試探的口吻，沒有任何自信，甚至開始顧慮別人的感受，這不是左行舟認識的顏翊會說的話。
左行舟能很直接地感受到顏翊變了，那個渾身洋溢著明媚和自信的顏翊不見了。這種變化讓左行舟很難過。
“不介意啊，”左行舟聽到自己這樣回答，“但是你自己要過得開心。”
“我會過得開心啊，”顏翊輕描淡寫，“沒什么不開心的。”
“你不是說，不想依靠其他人嗎？”
左行舟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句話，這個理由曾經讓他尊重顏翊和劉兮爵分手的決定，但是現在似乎讓他找不到立足點。
顏翊愣了，半晌卻說出了連自己聽了都討厭的回答。
“我發現我錯了不行嗎？我也想一個人努力活下去，但是左行舟，你不是我，你不會懂的，我不得不接受幫助，因為我沒有錢！”
少女的自尊心像是堅硬的伯魯特之淚，看似能經受住千錘百煉，但有時候只需要輕輕一捏，就能頃刻被瓦解的粉身碎骨。
“我懂啊，我們都可以幫你啊！”左行舟不假思索。
顏翊突然崩潰，淚水從眼眶落下，下意識低頭掩飾狼狽，“可是你們不一樣！”
斷續的抽泣聲中，顏翊艱難地說道，“你們在我心里，不一樣！”
生活一向是艱難的，這一點左行舟懂，但是沒有錢的生活可能連生存都是問題，這一點左行舟永遠無法理解。
向信賴的朋友伸手尋求援助，這比直接殺了顏翊還讓她難受！
左行舟開始明白云燼剛才的話了，他剛才就在想自己為什么會害死他們，因為云燼打算誅心，他會將他身邊的人一個個孤立起來，往他們最脆弱的痛點上插刀，讓祝凝失去輿論支持、讓顏翊傷透自尊心，他真的可以辦到。
他突然開始喘不上來氣，不是真的無法呼吸，而是由內而外害怕因為自己，讓他身邊的人受到無謂的傷害，他覺得罪魁禍首不是云燼，而是自己，因為云燼已經給了他選擇的機會。
“我明白了。”左行舟顫抖著聲音說道。
左行舟覺得眼睛發干，喉嚨發澀，卻還是忍著說了一句玩笑話，“不過你可要小心啊，你的情敵很多的。”
顏翊紅著眼睛抬頭，愣愣地看著報以微笑的左行舟。
左行舟咧開嘴笑，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感覺我像你前男友一樣，又不是出軌，想和誰在一起不行？”
顏翊被左行舟逗笑了，左行舟又補充，“受欺負了跟我說，我幫你打他。”
顏翊哼笑一聲，紅著鼻子說道，“少來了，你又打不過他。”
開始和左行舟頂嘴的顏翊，讓他覺得熟悉，“誰說的？那是我讓著他好嗎！你信不信，我要是愿意，分分鐘打得他滿地找牙！”
“好好好，信信信……”顏翊敷衍著，情緒也好了很多。
暴雨來得猝不及防，顧安然臨時打算和左行舟在各自宿舍刷夜，為了防止雙方偷懶，每隔半小時會發一次短信，確認學習狀態。
左行舟剛才和顏翊吃飯幾乎就沒怎么吃東西。杭海和女朋友看完電影回宿舍，覺得餓又點了一頓燒烤，招呼舍友一起吃。
左行舟看著平日里很喜歡的烤串，卻只覺得反胃，擺擺手拒絕了杭海遞過來的手。
杭海覺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大姨夫來了？這可不像你。”
“少吃你兩口肉還不樂意了？”左行舟扭過頭準備等下自習要看的題庫。
孟遠書胃口卻好，不動聲色地把左行舟那一份全吃了。
杭海覺得太陽從北邊出來了，“看來書生心情不錯啊，怎么，詩集要出版了？”
孟遠書藏不住事，借著啤酒的勁兒瞇著眼笑，“非也，賞心樂事非金榜題名一樁爾。”
杭海過來人，看書生這副花癡的樣子就猜出了一二，“有情況啊，五二零還沒到呢，這么快就脫單了？”
孟遠書臉頰微紅，眼眸清明，“尚未確鑿答應。”
徐秋陽從陽臺澆完花回來，“依我看勝算極大，革命雖未成功，同志喜訊卻可提前分享。”
杭海一愣，“合著老干部還不知道啊？周檀啊，上次隨口說了一句人家空窗，書生還真上心了！”
周檀雖是隔壁專業，成績卻也是數一數二，不輸徐秋陽和孟遠書，信息院極少不知道的。
左行舟聽到這個消息，震驚之余也替書生高興，模仿《動物世界》的經典配音，“春暖花開，萬物復蘇，又到了萬物□□的季節……”
孟遠書被一句話羞得紅到了脖子根，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上臉，反正臉紅了一片。
四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吃完燒烤就各自關燈上床了。
左行舟從剛才就覺得胃不舒服，說不清楚具體位置，但是沒來由的胃疼，可能是晚飯沒怎么吃的關系。
打開臺燈，壓低燈光范圍怕打擾徐秋陽休息，正想著，顧安然就發來了一條短信，推薦他聽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