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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良辰美景

“真不是我這人小氣,”面館里老板娘倚在店門口,掰著指頭數落著,“月前你剛來,打碎那幾個碗我都不和你算,可說定了中午十一點到崗,下午五點到崗,你這丫頭倒好,隔三差五跟我玩遲到,滿屋子的人你讓我替你伺候呢?”

顏翊從廚房里搬出一摞碗,小心翼翼端到碗柜邊往里擺,四月的冷水浸得雙手發紅。眉眼里再不是明媚的色彩,帶了示弱和討好,“姨,這個學期課程有點多……”

老板娘接上話,笑開了嘲諷,“喲,合著想賺錢學習兩不誤呢!這年頭的大學生怎么都這么眼高手低,什么好處都讓你們占了別人還活不活了?”

顏翊跟著笑起來,僵硬的,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在笑什么,“姨,欠的時間我周末給你洗碗打掃衛生補回來,之前的工錢先結了行嗎?”

“我……快沒錢吃飯了……”

老板娘薄唇剛開,視線撞上顏翊的表情,一肚子的話又咽下去了,不情愿地從腰包里扯出六百塊錢,低頭數了兩遍又放回一百,“洗幾個碗就能補回來我干脆找個洗碗工得了!就五百,滿打滿算,你不樂意干趁早說,不遲到早退的學生有的是!”

顏翊用圍裙擦擦手,接過錢又笑了,這回她清楚,只有她自己清楚,這個笑有多苦澀。

從面館出來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了,之前說好工作日管午晚餐的,可是老板娘沒留,顏翊也沒敢說。她把錢折好放進外套的口袋,仰頭看了眼外面不大不小的雨,只好一路跑回寢室了,結果前腳剛邁出去,胳膊就被人拽住了。

頭頂被罩上一把白色的傘,傘下是一張俊秀溫文的臉,近距離看,清澈的瞳孔里映著顏翊自己的臉。

她有點意外,“云燼?”

云燼笑了笑,眼波里的星星流光溢彩。

Orange酒吧。

云燼把手里的傘遞給侍應生,非常紳士地引導顏翊在自己固定的座位坐下,溫潤如玉的手拿起醒酒器,邊給顏翊倒酒邊問,“這么快就從家里回來了?”

顏翊盯著云燼的手出神,下意識點頭,回過神又問,“你怎么知道?”

“昨天是清明。”云燼輕描淡寫解釋,轉了轉杯中的液體遞到她面前,“少喝一點,暖胃。”

顏翊本來想的是昨天清明給爸爸掃墓的場景,結果看到云燼遞來的紅酒,突然就想到了上學期劉兮爵灌醉左行舟后,左行舟直直望著天花板說的話。

他說,“都說初中是價值觀養成的階段,可是你們知道嗎?在那時候,我的堅強、自尊、天真、希望,全部被人搶走了,所以你們猜,我會有怎樣的價值觀?”

此刻她看著對面波瀾不驚的云燼,特別想問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才能在三年的時光里剝奪掉一個人的堅強、自尊、天真和希望。

“你和左……”

“有困難怎么不找他們?”云燼的音量蓋過了顏翊遲疑的詢問。

“他們?”顏翊一愣。

“劉兮爵,顧安然,還有左行舟,你們一向玩得很好。”云燼喝了一口酒,轉著杯子,不是疑問,是很肯定的語氣。

顏翊伸到側兜的手握緊了那五百塊錢,認真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那是我唯一保存完好的東西,我不能親手毀掉它。”

云燼抬眼打量著顏翊,然后饒有興致地問她,“我和他比,你覺得怎么樣?”

顏翊一瞬間浮現的是劉兮爵在舞臺上的背影,光與暗之間交錯,讓人忘不掉的魅力。

云燼看出她眼中的遲疑,“你放心,我對文藝部的那位沒興趣。”

也就是說,云燼果然還是在有意無意地針對左行舟。

“至少,左行舟說話總是很直接。”言下之意,心胸城府,一目了然。

云燼細細思考這句話,竟然意外覺得滿意,笑著一口干掉杯里的酒,不容置疑的語氣,“既然不能毀掉,那就認真存好,有困難,可以來找我。”

迎面而來的瀑布在必經之路上直貫而下,聽著那種拍擊地面的聲音,左行舟呆呆站了好久,最后還是效仿多數人所做的,脫了鞋襪,赤著腳,迅速跑過這片水簾關卡……兩個人全身濕透是毋庸置疑的。

穿過一條峽谷棧道時,被風四處吹動的雨水,一點點浸潤著濕透的衣服,從各個方向沖擊下來的瀑布又被橫貫的風改變了方向,徹底打濕了兩個人的后背和雙腿,像是超強力度的淋浴!左行舟一邊忍受著“命運的不公”,一邊極度后悔剛才對于塑料雨衣的“高談闊論”,他無比懷念那個曾經向我們推銷塑料雨衣的婆婆,左行舟相信她就是人間的天使,度一切苦厄……

幾度被冷水澆灌,顧安然心里的別扭失了大半,冷靜想想,她覺得這種失落糾結的情緒來得莫名其妙,但是,卻是真的很影響她的判斷。

兩個人坐上即將開往苗寨的車上時,全身冷得發顫,全濕的衣服帶著體溫和冰冷的座位接觸對他們來說,是種深深的折磨。

左行舟打綹的頭發還在滴水,順著脖頸流進衣領里,他竟渾然不覺。顧安然看在眼里,默默從背包里掏出紙巾遞給他,左行舟抽出一張,胡亂地往身上擦。

顧安然越來越發現,她從來沒見過這么不會照顧自己的人!索性奪過左行舟手里的紙巾,疊好,仔細擦拭左行舟頭上臉上的水。

雨水浸透紙巾,顧安然盯著少年明亮的眼睛,指尖碰觸著他的下顎角,手肘不經意隔著衣服抵在少年的鎖骨上,讓顧安然覺得雙頰發燙。

“這紙巾好香啊,什么牌子的?”

咫尺的距離,左行舟輕聲問道。

顧安然突然回過神,把紙巾塞進左行舟手里,在座位重新坐好,穩定心神。

左行舟拿起紙巾又聞了聞,自言自語,“不是紙巾的味道……那香味哪來的?”

顧安然想了想,發覺是自己頭發的味道,一時難為情,由著左行舟四處找來源,不想說話。

突然,顧安然看見司機師傅走過來,急忙結束左行舟這個讓她難為情的舉動,“煩死了,是我頭發的味道!”

“哦?”

“怎么著?時間差不多出發了,到苗寨應該正好是飯點。”司機師傅系上安全帶,隨口說道,就要發車。

左行舟看著顧安然的狼狽樣,去苗寨的欲望銳減,猶豫著問她的意見。

“你想回客棧還是……”

話還沒說完,孩子就拼命點頭,難得兩個人能有出奇一致的決定,所以,“師傅,麻煩打道回府!”

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然后換一身干爽的衣服,兩個人坐在青旅后院的露天清吧里曬太陽,誰都沒想說話,邊城的閑暇時光在靜默中被兩個人一分一秒地慢慢享受著。

“原來你們在這里啊!”充滿驚喜的悅耳聲音打破了遐思,兩個人同時睜開眼,活力朝氣的臉,竟然是昨晚通宵打牌的那個小姑娘。

小姑娘還是一身的苗裝,捧著一盤爆米花俏皮可愛的模樣。

顧安然看著小姑娘也驚喜,“快過來坐,上午去哪玩啦?”

小姑娘放下爆米花分享,坐下來先塞了滿嘴,一邊嚼一邊說,“哪也沒去,就四處逛逛!”說完突然想起了什么,“我逛著逛著,還發現一個驚天八卦!你們想不想聽?”

顧安然配合著點頭期待,奈何左行舟刻意潑冷水,“不想,你最好憋著別說。”

小姑娘滿嘴的爆米花嚼的嘎嘣脆,想把左行舟生吞的架勢。

顧安然覺得小姑娘萌萌的,“你說呀,姐姐想聽。”

小姑娘不理會左行舟,自顧自講起來,“我聽說啊,昨天你們攔下的那個欺負老婆婆的城管,不只是不孝順那么簡單,背后有好大一個故事呢!”

小姑娘會講故事,故意吊胃口。

左行舟有了疑問,問題卻不在故事身上,“你怎么知道昨天我們攔城管,你當時也在?”

小姑娘得意,“何止啊,警就是我報的!”

“報警的是你啊!”左行舟之前還在想,官官相護,城管執法的時候報告警察出面處理,這么清奇的邏輯也不知道是誰的,結果不到一天就找到正主了。

小姑娘覺得自己做了好事,“不用感謝我,關鍵是八卦!”

左行舟還以為一打岔就能讓她忘了故事這件事,看來小姑娘邏輯還是很縝密的。

“那個城管雖然是老婆婆的兒子,但是母子關系不好,究其原因,是因為城管年輕的時候畫得一手好畫,據說他的水墨畫,在當時炒到了五位數一張!城管高考那年考中了BJ最頂級的美術學校,結果唯一一次走出縣城的機會,卻被老婆婆生生斷送了……”講到最后,小姑娘的語氣有點低落。

“老婆婆一定很后悔……”

“那城管也是慘啊……”

兩個人不同的態度。

顧安然想到昨天婆婆一直說“怪我怪我”,所以感覺心疼,覺得婆婆心里肯定充滿對兒子的愧疚。

“后悔有什么用,好好的前程全被毀了,可惜了好才華。”左行舟語氣冷下來。

“可是畢竟是自己母親啊,怎么能這么不孝,就算再不對,母親都值得被子女無條件原諒!”顧安然也有點激動,好像此刻她和左行舟,分別站上了對立面。

“不管自己的親媽做什么,都值得被原諒?”左行舟盯著顧安然的眼睛,認真的眸子寒冷起來,竟隱隱帶了戾氣。

顧安然不假思索地點頭,這對她來說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容任何質疑。

左行舟看著顧安然的眼睛半天沒說話,顧安然也看著他的眼睛,只是顧安然似乎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憤懣和不甘,甚至還有不易察覺的傷感,但是直到左行舟眼睛里的所有情感都消下去,她也沒看懂這種復雜情緒的來源,難道僅僅是為了鳴不平?

小姑娘打圓場,“老婆婆肯定后悔,城管也確實慘,你們說的都對是怎么吵起來的?”

左行舟聳聳肩,看向江邊的游船。顧安然低頭喝飲料不說話。

“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梅景,梅是梅子的梅,景是……”

“良辰美景。”

小姑娘不懂,“什么?”

左行舟轉過頭,看著小姑娘笑了,“良辰美景的梅景,這么介紹多詩意。”

梅景眼睛瞬間放光,“啊,被你這么一說我都不好意思啦!我再請你一份爆米花!”說著起身跑去了前臺。

顧安然悻悻然,左行舟問她,“怎么了?”

“良辰美景啊……真好……”顧安然點頭抿嘴,表情刻意做得失落。

左行舟笑著湊近顧安然,手抵在桌子上,眼睛看著她,眸子里撒下一片星光,“良辰美景,她雖然是梅景,但……”左行舟戲謔又認真,他輕輕說:“你是良辰,可遇不可求的良辰。”

絕色美景遍布天下,而世間良辰,可遇不可求。

所以在我心中啊,良辰比美景,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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