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七嘴八舌，警察問了半天基本了解了情況。

男人捂著腰兇狠地盯著左行舟，左行舟倒像看熱鬧的，四處看著眼神沒有焦點。

“喲，這不是你家老太太嗎？”其中一個警察認出了婆婆，“我說，你又和老太太過不去了？差不得行了，三天兩頭就鬧，我這報警電話十個里面有四個都是這事。”

年紀較輕的一個警察扶起男人，男人剛直起腰就忍不住疼地喲呵了一聲，年輕警察說道，“行了李哥，先跟我們回所里處理下。”

也不知道是面子上過不去還是別的原因，他一直沒提左行舟打他的事，只是臨上警車，瞪了左行舟一眼。

顧安然生怕左行舟被警察帶到所里去，看見警車走了心才放下。其實她原本只是想和那個男人理論下，根本沒想到事態會發展到左行舟動手摻合進來。

左行舟把地上的銀飾撿起了七七八八，用綢布一包走到顧安然面前，一臉抱怨，“這種事你跑出來逞什么能，兩三句話就能解決問題，世界早不是這樣了！”

顧安然有點理虧，事實證明有些事確實不能用言語解決問題，但是暴力同樣解決不了問題啊！想到這她就理直氣壯了，又差點被他帶跑，“那你跑出來干嘛！”

左行舟有點被氣著了，“廢話，他都掄著棍子朝你去了，我還看著啊！”

顧安然心里一暖，莫名開心。誒，這算是關心嗎？算是在乎嗎？

應該……算吧……臉上隱隱發燙，轉頭借機掩蓋自己的表情，“婆婆您沒事吧？”

顧安然握著婆婆的手，才發現她的手還在微微顫抖著，婆婆眼角淌著淚花，嘴里喃喃念叨，“怪我，怪我……”

顧安然看著心疼，低頭撫了撫婆婆的后背，柔聲安慰，“這怎么能怪您呢……”

“細伢仔怨我呢，怨我呢……”之后婆婆一直重復這句話，顧安然坐在婆婆身邊安慰了好久，左行舟硬塞給她攤位的錢，二人離開的時候，天都要黑了。

左行舟其實吃不準就一定能打贏那個男人，畢竟跆拳道是競技體育，和人毫無章法地動手，不一定占上風，如果不是偷襲那一下左行舟下了十足十的力氣，吃虧的不一定是誰，想著左行舟也有點后怕。

回青旅的路上，左行舟突然問，“如果哪天我死了，你在街上看到我，是馬上跑開還是來個緊緊的擁抱啊？”

顧安然想了想，問，“只有這兩個選擇？”

“嗯。”

“當然是合影拍照了，發到網上我就火了好不好。”

“……”

顧安然看左行舟不笑不說話，問他，“怎么突然問這個？”

左行舟看著路回答，“沒什么，就是想到我要是沒偷襲，可能我就被他打死了。”

顧安然滿頭冒黑線。

“我還在想啊……”左行舟轉頭看著顧安然，“是誰報的警？”

來鳳凰古城之前顧安然做了不少攻略，當地的美食小吃也潛心研究了不少，所以來到這里的第一頓晚餐也算是豐盛而圓滿了。

血耙鴨、熏臘肉、板栗燉雞、罐罐菌……兩個人坐在當地特色的閣樓里，對著江夜燈火吃得飽飽的，最后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幸福地嘴角上揚起來。

唯美食和良辰不可辜負也。

鳳凰古城的酒吧聞名已久，顧安然一直都是乖乖女的形象，左行舟雖然玩世不恭，卻也沒來過這樣的地方，所以兩個人走在酒吧一條街的時候，一方面被人潮堵塞阻擋了腳步，一方面卻也好奇地不住往里面多看了兩眼。

空城酒吧的門口站著一個穿低胸裙的女子，一眼就在人群里捕捉到了左行舟，招手熱情拉客，“喲，帥哥！感不感興趣進來坐坐，上周新請的DJ，現在里面正嗨著呢！”

左行舟正好被人流推搡到酒吧門口，護著顧安然以防被人群沖散，笑得星光璀璨，“是嗎？正想找個酒吧坐坐！”

剛才距離遠，燈光又暗，現在女子借著門前的燈光看清左行舟的臉，笑容曖昧了幾分，“這長相還真不賴，小帥哥來這玩啊？今晚一定讓你高興！”

顧安然聽這話有點怪怪的，心里不太舒服。

左行舟拉著顧安然的手腕被女子讓進去，女子在短短的走廊低聲對他笑道，“帥哥，有這小姑娘跟著，別的姑娘哪還有機會啊？”

顧安然也不知道是自己耳朵好使還是那個女人聲音太大，這句話一字不漏地聽清楚了。

左行舟笑笑沒說話，岔開話題和女子聊起來，直到被引到座位上點了單，女子才戀戀不舍走開。

震耳欲聾的音響就在兩個人這桌附近，音波轉換成震感沖擊著心臟和耳膜，左行舟對新環境好奇，左顧右盼激動不已。

顧安然靜靜打量這個地方，昏暗的環境被不時掃下來的燈光虛晃一下，然后大部分時間都集中在中央那個不大的舞臺上，幾個男女在上面隨音樂舞動，一旁的DJ酷酷的，戴著鴨舌帽，一身隨意的打扮。

也不知道為什么，顧安然竟然不抗拒，反而覺得，有那么一點喜歡。

周圍音樂太吵，左行舟湊近她的耳朵提高音量說話，“一會你自己先回去吧，我還有事！”

顧安然心里一沉，馬上慌起來，“為什么？”

左行舟笑得壞壞的，回答，“艷遇啊！”

果然……顧安然就知道那個女人不是好人，男人也沒一個好東西，小臉馬上垂了下來。

左行舟看著顧安然這個表情，笑得放縱，倒讓顧安然不明就里了，最后他湊近她，“傻不傻啊你，我騙你的！”

顧安然不說話，一轉頭，看著別桌成雙成對的情侶，心卻安下來了。她突然有點瞧不起自己，這個人的一句話就可以左右自己的心情，太壞了。

兩杯雞尾酒很快就被之前那個女子端了過來，左行舟點的是藍魔之淚，顧安然不太能喝酒，點了較清爽的瑪格麗特。

左行舟迫不及待嘗了一口，入口酸酸辣辣的，不過他從小就喜歡喝各種奇奇怪怪的味道，所以很喜歡這個。

女子把兩杯酒放在桌上卻沒走，坐在桌子對面，用手支著頭玩味地看著左行舟和顧安然，顧安然大眼睛眨著，被女子盯得全身不舒服。

女子低頭看著兩杯酒，湊到兩人中間開口，“你們點的酒有個故事，想聽嗎？”

左行舟很感興趣，看著女子等著她開口。

音響雖然吵，不過女子似乎也習慣這樣的環境，凄美的愛情故事經她的口講出來，倒是添了幾分豁達和灑脫，不過這兩個故事聽到左行舟和顧安然的耳朵里，卻豁達不起來。

瑪格麗特故事的女主人公與酒同名，話說小鎮上養牧羊犬的瑪格麗特機緣巧合下和城里酒吧的調酒師一見鐘情，雖然調酒師的父親嫌棄瑪格麗特卑劣的身份拒絕承認這段愛情，但是調酒師依然深愛著瑪格麗特，并且約定好帶她去城里的酒吧親口品嘗調酒師特意為她調制的雞尾酒。然而等到了約定的那一天，瑪格麗特的牧羊犬跑進了有棕熊出沒的深林，調酒師陪同瑪格麗特尋找牧羊犬的途中又恰好遇見發狂的棕熊，調酒師抬起□□第一槍打傷棕熊，棕熊被槍聲吸引朝他咆哮跑去，瑪格麗特擔心棕熊會傷害心上人，隨即站起來想補第二槍，然而這時候的調酒師絲毫沒有注意到瑪格麗特，打偏的第三槍正中瑪格麗特。

最終，瑪格麗特的嘴角流出暗紅色的血，倒在調酒師的臂彎里奄奄一息……

瑪格麗特的墓志銘這樣寫道：“勇敢的天使，為愛而與上帝同在。”

勇敢地為愛而生，飽含對逝者的緬懷和溫柔，淡淡的感傷和深情的浪漫，這就是瑪格麗特。

顧安然沉浸在這個故事中微微發呆，女子眼神轉向左行舟，開始講第二個故事。

藍魔之淚的故事簡單得多，藍魔之淚相傳是藍魔的一滴眼淚和愛人的一滴血液相互交融而化成的一顆能發光的藍色魔珠。傳說，當你的愛人對著那顆珠子在你面前說我愛你的時候，珠子發光便說明他是發自內心的，否則他便是虛情假意。

女子低頭看著桌子上錯綜的木質紋路，說道，“千百年的等待，千百年來的呼喚，只為了求證一句你愛我。為了答案，是不是一定需要藍魔之淚的驗證呢？清冽的美麗顏色，濃烈的酒香，千百年等待的怨憤會突然化成柔情蜜意……”

左行舟皺眉，說不清喜不喜歡這兩個故事，只是覺得挺微妙的，舉起酒杯，對著女子，“這故事講得真好！我都快信了！”

顧安然看著少年舉杯，藍色的液體入喉吞咽，突然小聲說，“那你愛我嗎？我夠不夠勇敢……”

左行舟沒聽清，以為顧安然說了什么，湊過去帶著清冽的酒氣，聲音浮在她的耳邊，“你剛說了什么？”

顧安然心里暗罵自己傻，若無其事搖了搖頭，喝了一口瑪格麗特，卻總覺得味道和剛才不一樣了。

酒吧的氣氛隨著時間越來越接近零點而進入了高潮，DJ的音樂越來越躁，舞臺上舞動的人群也越來越嗨，明明整個世界都被嘈雜的打擊樂淹沒，左行舟卻覺得心境意外平和，每個人的動作和燈光停留的時間盡收眼底，是獨屬于鳳凰古城，不屬于任何一個電器之城的安寧。

他扭頭去看顧安然，明明杯子里還剩下大半，一張小臉卻紅紅的，微笑著目不轉睛盯著舞臺，心無旁騖。

左行舟看看時間，十二點馬上到了，他拽拽顧安然袖子，“喂，想不想走？”

顧安然點頭，伸手把杯子推給左行舟。左行舟拿起來干了一大口，甜甜的味道，不是他喜歡的味道，不過還是三兩口喝完了。

昏暗中辨清來路，兩個人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DJ用話筒大喊了一聲，“零點到了！勞各位配合，我說小日本，你說FUCK！”

終于，趕在大放厥詞前，兩個人重新回到了古城街上。左行舟走在燈火通明的街市里，笑著說，“沒看出來，新來的那個DJ還是個狂熱的愛國者。”

顧安然喝了酒有點懵懵的，一個勁微笑，問話也不答，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出不來。

左行舟沒覺得這點酒能喝多，之前四個人喝酒的時候也沒覺得顧安然酒量這么淺，心里暗自長了教訓，看來以后她再喝酒，得攔著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