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兒，今晚你就睡在為師的房里吧，好么？”景塵忽然開口問道。

“啊？”青璃怔了怔，臉色瞬間紅了。師父這是什么意思？難道……

景塵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再睜開的時候，眼底已經是一片澄澈清明。他淡淡地笑著說：“瞎想什么呢，為師只不過是要為你制作幾道護身靈符，需要提取你的元神印記罷了……”

青璃聞言立刻低下頭去，心里頭又羞又窘，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

天吶，她剛才怎么會有那么不純潔的思想？而且還被師父看出來了……她不想活了！

景塵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頭頂，沒有再說什么，心里頭卻暗暗有些自責，自己怎么可以說出那樣混賬的話來呢？

現在他與她可是師徒！他怎么可以對她生出那種心思呢！

“回去用晚膳吧。”景塵沒話找話地說。

青璃點點頭，應了一聲，目光卻始終閃躲，不敢直視景塵的眼睛。

景塵依舊是陪著她吃飯的，只是今天的氣氛跟往日不同，師徒倆誰都不言語，于是便顯得格外的尷尬。

景塵不自覺地有些走神，在心里暗想著：幸虧自己早已成就仙身，不然以自己現如今的狀態，只怕根本無法得道了……

道心不堅，乃是修仙之人的頭等大忌。而景塵……這三千年里，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違背了多少回了。

罷了罷了，反正最終都是要遭天譴的，罪名多一條還是少一條，又有什么要緊？

他只是擔心，萬一自己在承受天罰的時候出了什么意外，丟下青璃一個人可怎么辦。

“璃兒，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景塵突兀地說了這么一句。

青璃口中咀嚼的動作猛地停頓了一下，眼神有些小慌張：“師父，你、你不要我這個徒弟了么？”

景塵笑了一下：“怎么會呢。傻孩子，你永遠都是為師的徒弟。”

青璃這才放心，努力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笑著說道：“那就好了呀……有師父陪在璃兒身邊，璃兒就算什么都不會，也沒有問題呀。”

景塵沉默了片刻，心中暗道：我只是怕自己沒辦法一直陪你。

違逆天道，他未來的懲罰，將會非常恐怖。

但是景塵并沒有把這些告訴青璃，因為不想給她增加心理負擔。他只是輕輕地笑了笑，裝作不經意地說道：“為師也只是隨口一說罷了，你不用太過掛懷。只是世事無常，為師說不定什么時候也會需要獨自外出，所以你還是應該學著照顧自己的。”

他這么說，青璃就好接受多了。

“嗯，璃兒會努力學的。”她微笑，笑容明媚如同三月里的陽光。

景塵定定地看著她，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他仿佛又看見了三千年前，那個活潑愛笑的青鸞仙子。

唯一不同的是，那個時候的青鸞，眼睛比現在明亮有神多了。

當初，他第一眼就愛上了她的那雙眼睛。只可惜后來……

回想著誅仙臺上那血腥凄涼的畫面，景塵的心里有狠狠一痛，整顆心臟都縮進了，就連呼吸都開始變得艱難。

青鸞，你怎么就那么傻，要自剜雙目……你可知道，你輪回之后的每一世，都會天生目盲，嘗盡人世悲苦……即便我后來用鮫人之淚為你幻化雙目，也無法完全免除你命定的苦痛。

青鸞，你這又是何必。

景塵怔怔地想著，不自覺地就伸出了手掌，去撫摸青璃的一雙美目。

青璃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著他之間的溫度，心跳有些小小的加速。

“璃兒，以后你要記得盡量少哭。”景塵輕聲地說。鮫人淚幻化出來的雙眼，到底比不了正常的眼睛，損耗得多了，還是會失明的。

“嗯。”青璃點頭。

景塵收回了自己的手，心里有些難過，暗想著：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找回那雙你遺失了的眼睛。鮫人淚再漂亮，終究也還是比不過你原來的。

吃過了晚飯，景塵把桌子收拾干凈，把各種符紙、制符筆等等物品擺滿了整張桌子，開始專注地繪制符箓。

青璃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新奇之余，又有些淡淡地喜悅。

她知道，這些符，全都是師父特地畫給她用來保命的。

師父對她可真好。

“璃兒，過來，把手給我。”景塵輕聲地說。

青璃聽話地照做了。景塵握著她的手，用毛筆蘸了朱砂，在黃色的符紙上寫寫畫畫。

青璃緊張得連呼吸都快要忘記了，臉上滾燙滾燙的，耳朵里能聽見的只有自己劇烈而有力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一聲又一聲，像是在無言地宣告著她的緊張和喜悅。

景塵臉上半點表情都沒有，仿佛自己只不過是在做一件無比平常的事情。

可是青璃卻已經緊張得快要暈過去了。她還是頭一次，這樣被男人握住自己的手，一起寫寫畫畫……而且還是她喜歡的男人！

此刻的她，后背就貼在景塵的胸膛上，耳朵尖上甚至能夠感受到師父呼出來的熱氣，這般曖昧的舉動，怎么不叫她臉紅心跳，想入非非？

她的大腦中一片混沌，什么都不知道了，思緒全都隨著師父呼吸的節奏，起起落落。

她的耳朵有點癢，可是她卻不過身上去抓，生怕打破了這一份小小的旖旎，也影響了師父畫符的狀態。

她只能忍著，臉色越來越紅。到了后來，連耳朵尖都紅了。

景塵偶爾低頭的時候，會看到她紅紅的小耳朵，看起來特別可愛，讓他忍不住有想要咬上一口的沖動。

但是他忍住了。

他不能做那樣的事情，至少現在還不可以。

如今的他，雖然法力銳減，但再怎么說也是仙身，而青璃卻只是一介凡人，若是強行結合，只怕會害死她的。

他必須得忍耐。

這樣近的距離，景塵甚至能夠嗅到青璃身上淡淡的體香，這樣他的內心更加躁動，一個分神，就畫錯了一筆。

景塵松開青璃的手，把那張畫廢了的符紙揉成一團，隨手丟到一邊，然后又繼續畫了起來。

這一次，他沒有再借機會去握青璃的手。

那本來也不是必須的，不過是他想要找一些與她親近的理由，才會故意編出來的借口。騙她，也騙自己。

掛著師父的頭銜，想要與她親近，總歸是別扭的。

景塵只盼著，可以早一點結束所有的一切，領著她重回天庭，跪在天帝天后的面前，好好地認個錯，說不定能換來廝守的機會呢。

再怎么說，天帝天后也是他的親生父母，不會太過絕情的。他為了青鸞吃了那么多的苦，應該可以讓他們知道，他的決心有多么堅固了吧？

唉，只希望天帝可以看在他一片癡情的份上，給他一個成全吧。

走神了，又畫錯了一張。

景塵皺著眉頭，又把符紙揉成團丟掉，然后單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心里頭微微有些發堵。

每次都是這樣，一想起當年的事情，他的狀態就會變得非常差，什么事情都做好。

要不……今天就畫到這里吧。景塵跟自己說。

他原本計劃是花夠五十張的，現在卻只花了三十多張，差了挺多。不過仔細想想，用的小心一些，加上他一直守在旁邊，倒也應該夠用了。

如此想著，景塵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把已經畫好的符紙堆疊整齊，遞到青璃手上，嘴里叮囑道：“這些符紙你收好，萬一遇到危險了，就掏出來朝著對方扔過去。”

青璃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千萬別弄丟了。”景塵又叮囑了一句。雖說只要有足夠多的材料，以及安靜的空間，這種符他想畫多少就能畫出來多少。可是接下來的形行程，困難重重，他沒法保證自己一定可以隨時補充符箓。所以，這種基本的東西，事前多準備一些，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嗯，師父放心，我會小心收好的。”

“乖。”景塵拍了拍她的頭頂，口中說道：“很晚了，快回去睡吧。”

青璃點點頭，拿著一小疊符箓走出去了，還不忘細心地替景塵關好房門。

景塵把東西隨便收拾了一下，又檢查了一遍儲物戒指里的物品，確認沒有任何遺漏之后，才安心地上床睡覺去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景塵就帶著青璃上路了。師徒二人一路向東，御風而飛，一晃眼大半天就這么過去了。

“師父，咱們這是要去哪里呀？”青璃終于按耐不住好奇心，問了這么一句。

景塵淡笑著回答：“東海之濱。”

“海？那是什么？”青璃有些不解。她出生的地方距離大海太遠了，以至于她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任何與海有關的事情。她從前一直被家族排斥，只有奶娘一個人對她好，教她知識。可是奶娘的自己的水平也十分有限，所以許多事情青璃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景塵揉了揉她頭發，笑著說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青璃更加好奇了，纏著景塵，非得讓他給自己講講。

“大海是非常漂亮的一大片水域，一眼都看不到頭，湛藍湛藍的……”他開始盡可能用她能夠理解的方式，來形容大海的美麗。

青璃靜靜地聽著，心中無限神往，恨不得現在立刻就能飛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