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受傷了？！

這個意識，讓青璃有一瞬間的清明。

緊隨而來的，就是無邊無盡的悔恨和懊惱。

她竟然打傷了師父！

青璃恨不得現(xiàn)在就一頭撞死，什么都顧不上了，滿心里只想著要去看看師父的狀況。

然后她竟然就醒了。

景塵的嘴角有一絲細(xì)細(xì)的血跡，刺痛了清理的心臟。

“師父對不起……”青璃哭著說。

景塵虛弱地?cái)[擺手，無比艱難地開口說道：“不怪你，是為師太心急了……”

青璃悔得想死，怎么可能因?yàn)檫@么一句話，就不再自責(zé)。她流著眼淚，狠狠地用手抽自己的耳光，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的心里好受一點(diǎn)。

景塵吃力地拉住她的一只手，有氣無力地說道：“別這樣，為師……為師不喜歡看你傷害自己。”

青璃只好怔怔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臂，眼中的淚水卻流淌得更加洶涌了。

不知道是不是流淚的緣故，她的雙眼又開始劇烈地灼痛。但她已經(jīng)顧不得了，或者應(yīng)該說是……不想去顧了。

就讓它們疼著吧，還能疼死不成？比起她對師父的傷害，這又算得了什么？！

景塵眼睜睜地看見，她的雙目漸漸變成赤紅，流出來的眼淚，顏色也越來越偏向于血紅。

“快別哭了！”景塵焦急地說。

說完這句話，他就開始急促地喘息。神識受到損傷，導(dǎo)致他變得虛弱無比，就連大聲說句話，都會變成這樣。

青璃嚇得止住了哭泣，連聲問著：“師父你怎么了？師父……我、我該怎么幫你啊？”

“扶我……起來。”景塵艱難地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嘴角溢出的鮮血更多了。

青璃連眼淚都顧不上擦，趕緊使出全身的力氣，扶著景塵站起來。

她的身高連景塵的肩膀都夠不著，卻要承擔(dān)著他全部的重量，這對她來說，實(shí)在是一件無比困難的事情。

景塵當(dāng)然也知道，青璃這樣充當(dāng)自己的拐杖，會有多么吃力。他想要盡量減輕她的負(fù)擔(dān)，只可惜有心無力。

“往……往前走。”景塵虛弱地說。

青璃根本沒力氣回應(yīng)他，生怕自己這口氣一送，就再也支撐不住了。她咬著牙，攙扶著景塵向前挪了兩步。

那朵青蓮開在一個小小的石臺上，景塵倒是可以扶住臺子自己站著了。

他把一根手指放到嘴邊，嘗試著用牙齒咬了一下，卻根本沒力氣刺穿自己的皮膚。

本來，以他的法力而言，想要取血，根本用不著這樣，隨隨便便用法力逼出一滴就可以了。但是現(xiàn)在他神使受損，不能再妄動法力，只好用這種笨辦法了。

實(shí)在沒辦法了，他只好把手指伸到青璃嘴邊，虛弱地說道：“咬破它。”

“啊？”青璃怔了一下。

“快點(diǎn)兒……”景塵小聲地催促。他已經(jīng)撐不了多久了，再這么下去，只怕那個妖物就會脫離他的壓制，又跑出來現(xiàn)行。真要是那樣的話，恐怕就麻煩了。

青璃不敢違抗師命，只能閉著眼睛用力地咬了下去。

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泛起，她松開自己的牙齒，臉色紅紅的，不敢去看景塵的臉。

那跟手指……剛才師父自己也咬過一下的，這算不算是……

青璃的臉上火燒火燎的，不敢再繼續(xù)想下去了。

景塵把手舉到青蓮上方，擠了一滴血……

霎時間，溫度驟降！

青璃站得近，甚至能夠感覺到一股強(qiáng)大的吸力，就像是……那朵青蓮要將天地間所有的寒氣，全都盡數(shù)吸干一般！

冷。

徹骨的冷。

青璃想求師父再給她施一個護(hù)罩，卻已經(jīng)懂得說不出話來了。她覺得，現(xiàn)在這種狀況，如果一直持續(xù)下去的話，要不了一炷香的時間，她就會變成冰棍。

但是好在，這種狀況并沒有持續(xù)那么久。

不過是十幾次呼吸的時間，那種吸力就停止了。周遭的溫度又降回了青璃可以忍受的程度。

她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景塵開始念動咒語，整個人都開始散發(fā)出潔白的光芒。青璃看得有些呆了，只覺得天神下凡也就不過如此。

光芒越來越盛，青璃漸漸無法直視了，只能別過頭去。

可是那些白光還在不斷地變強(qiáng)，哪怕她轉(zhuǎn)過身，用后背對著景塵，也還是會覺得雙目刺痛。

臉上有溫?zé)岬囊后w慢慢劃過，青璃知道，這雙眼睛，又開始流血了。

她只能用雙手盡可能地?zé)o助眼睛，避免強(qiáng)光的刺激。但是她卻沒有期盼這光芒停下，因?yàn)椤绕鹱约旱难劬Γ釉谝鈳煾傅陌参！?

只要師父可以平安，哪怕她從此瞎掉，也甘愿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光終于漸漸地減弱，青璃聽見那個妖物尖銳凄厲的聲音。

師父是故意把它放出來的？還是說……那妖怪趁著師父虛弱，自己跑出來了？！

相比較之下，后一種猜測，更加讓青璃心驚不已。

她也顧不上自己的眼睛有沒有恢復(fù)了，迅速地轉(zhuǎn)過身，睜大眼睛，想要看看師父現(xiàn)在怎么了。

一片血紅，她什么都看不見。

她只能努力地眨眼睛，想要把眼眶中的血液盡可能多地?cái)D出去，幻想著這樣就可能重新恢復(fù)視力了。

與此同時，她開始聽見師父的咒語聲，以及那個怪物越來越凄厲的慘叫。

聽起來，似乎是師父占了上風(fēng)？青璃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了一點(diǎn)兒。雖然還是看不見，但是已經(jīng)不像方才那么慌亂了。

景塵的咒語越念越急，那妖怪的叫聲也一聲慘過一聲。青璃在心里默默地祈禱，師父一定要贏啊，最好趁著這個機(jī)會，把那個妖怪給徹底消滅了！

忽然，景塵的咒語聲突兀地停止，那個妖怪發(fā)出了一聲怪叫！

緊接著，鎖鏈崩斷的聲音傳來，青璃的心又一次提了起來……

她看不見，只能豎起耳朵聽著，卻忽然感覺胸口處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疼得她忍不住慘叫了一聲。

可這還不算完，她的心臟忽然像是被烈火炙烤一般，疼得讓她再也站立不穩(wěn)，摔倒在地，不斷地打滾……

豆大的汗珠從她的臉上滑落，她疼得幾乎要失去了神智，連師父在耳邊喊的話都沒有聽清。

她的體溫在飛快地飆升著，整個人都像是一塊燒紅了的木炭，先前冒出來的汗水，已經(jīng)全部被蒸發(fā)了……

然而更可怕的是，她的體溫竟然還在繼續(xù)飆升！

青璃覺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劇痛折磨之下，她沒有太多的思考能力，只是在心里一聲聲地大喊著：“師父，師父……”

緊接著，她昏了過去。

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又聽見了那個妖怪尖銳的笑聲。

只不過，這一次，那笑聲是從她的心里傳來的。

青璃昏迷了整整五個月，等她再度醒來的時候，人間已是一片白雪茫茫。

睜眼之后，她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景塵。

“師父……”她想要開口叫他，可是嗓子里干得不像話，根本發(fā)不出什么聲音，只能是擺一擺口型罷了。

景塵趕緊給她端了碗水，扶著她坐起來，慢慢地喂她喝下去。

溫?zé)岬那逅樦韲盗魈氏氯ィ亲涛墩f不出來的舒服，青璃甚至覺得，沒有什么可以比這更能讓人感到幸福的了……除了跟師父在一起這件事情以外。

嗓子得到了滋潤，她終于可以發(fā)出聲音來了。她又叫了一聲：“師父。”

景塵溫柔地笑了，輕聲地說：“為師在呢。”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讓青璃忍不住想哭。

景塵表現(xiàn)得比她更激動，直接把她摟進(jìn)懷里了，嘴里喃喃地說著：“璃兒，我差點(diǎn)以為自己要失去你了……”

青璃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地小聲問：“你叫我什么？”

“璃兒！璃兒……”景塵一遍遍地念著她的名字。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青璃簡直有些不敢相信。她甚至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她偷偷地掐了自己一下，挺疼。

不是夢。

師父開始開口喚她“璃兒”了！

再沒有什么，可以比這更美妙了！青璃暗暗地想著，現(xiàn)在就算是讓我立刻死掉，我也沒什么遺憾了。

靜了一會兒，青璃才意識到，自己的視力竟然也恢復(fù)了！而且跟師父親密的時候，也不會再覺得刺痛了！

真是太好了！

青璃瞬間覺得，先前所受的那些苦，全都不算什么了！要是現(xiàn)在倒回去，她也愿意再受一遍那些痛苦！

“璃兒，你的體內(nèi)現(xiàn)在藏著一顆妖丹。”景塵抱著她，輕聲地說。

“妖丹？那是什么東西？”青璃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詞。

景塵想了想，解釋道：“你可以把它當(dāng)成是妖怪的心臟。”

青璃怔了一下：“這種東西，怎么會在我的身體里？”

難不成她變成妖怪了？！

景塵嘆了口氣：“都怪為師無能。那個妖怪臨死之前，把自己的妖丹打進(jìn)你的體內(nèi)了……強(qiáng)行取出的話，恐怕會傷及你的性命。”

他的語氣滿是哀痛，可見他是真心心疼青璃的。

青璃卻無所謂地一笑：“要是沒有危險的話，留著也就留著吧。”

她倒是看得開。

可是景塵卻說：“不，妖丹必須得取出來。人妖殊途，你一直保留妖丹的話，會被慢慢同化，或者被吞噬的！”

青璃一下子就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