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朝著這邊走來，蘇染收回了眸，用勺子輕輕攪了碗里的餛飩，她這一個月就沒吃過幾次肉。

看他走到他的跟前，蘇染也不意外，雖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發現的，她今天的打扮，加上帶的那頂虎頭可愛帽子，跟她平常的形象很不符。

從懷里拿出他那次給的帕子，遞給他：“還給你，洗過的?！?

他接了過去，沒有說話，半晌才開口，聲音溫涼，眸子漆黑燦爛，看著她，想說些什么，最后卻抿了抿唇，說：“你今天很可愛?！?

蘇染帶著那頂虎頭帽子眸色淡漠，保持著疏離，站起來，看著他，說出的的話卻分外淡漠：“謝謝，東西還你。”

“千羽，落落，我們走吧。”蘇染移開了視線，對著兩個人說道。

落落拿著拿著東西站起來，兩人應下，千羽趁著這空隙去付錢了。

三人并肩而行，漸行肩遠。

而他也只是掩下眸中的神色，夜光照著他身形，越來越涼。

“小姐，接下來你想要去哪里？”千羽問道，這客棧并不是很安全，也不可能待太久。

“我們就在這里等人就好?！碧K染將刀別在腰間，對著千羽說道，應該就這兩天了。

“我聽說溫行公子出來了，在找你?！鼻в鹩终f道。

蘇染應了一聲，她的行蹤應該沒有暴露，當初出來的時候，就讓那些替身去迷惑了，而且她們走的都是暗道，能知道的也就是慕千千了，準確來說，她能這么快從仙宗出來，就是靠的慕千千。

她這幾天逗留的目的也是這個，在等他。

不過時間也沒過多久，人下午就來了，還把溫行也帶過來了。

“蘇醫師，好久不見。”他聲音溫柔，有一種親和力，蘇染也只是看著他，神色不明，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的溫行，有些話他不想說，出口就是傷人。

“染染，我找了你好久?！睖匦邢乳_口，蘇染輕輕應了一下：“你先出去找千羽，我待會去找你。”

他知道有事情，也不在多說，轉身出去了。

屋里很靜，蘇染給他倒了杯水，兩人相視而作。

“還請蘇醫師高抬貴手?！彼_口慢慢的說道，然后將那炳寶劍遞到了蘇染身邊，凌霜劍。

“你知道這炳寶劍是誰的嗎？”蘇染纖細手指摸上上面的斑駁的花紋，竟生出幾分感嘆，月影斑駁，那時的她還小，望著那個氣質如蘭，高貴美麗的女人：“老師，這把劍叫什么名字?”

“凌霜，傲世凌霜，不畏強敵?！彼謇涞膶μK染說，藏住了里面的溫柔。

老師的劍，幾經輾轉，還是回到了她手上。

“聽聞是幾年前名震江湖的江研女俠，清寂孤傲，俠骨柔情，堪是一位奇女子，只是八年前為了找化龍骨，不幸喪身沙漠，十分可惜?！彼蛱K染說道，流露出一份可惜的神情。

老師去尋找化龍骨是為了救一個人，當初老師死時，她沒有能力，等到之后，她有能力了，老師想救的人已經死了，造化弄人，一腔深情，愛錯了人，終是被辜負。

其實有些事情她也好奇，為什么他不自己當宗主，為什么要如此廢周章，但是性格使然，她不會去問，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結果就行了。

“你回去吧，你的人沒事，那封信沒有印章，是假的。”蘇染沉聲說道。

“你為什么確定我一定會救你?”他看著蘇染說道。

“我并不確定?！碧K染說，這確實比較冒險，但當時時間緊迫，她確定落落的位置就用了不少時間，至于他，并沒有多少把握，這種感覺很糟糕，她的命的決定權在別人，可她別無選擇。

他放下了茶，看不透她，又或是太容易看透：“有沒有興趣和我合作?”

”蘇染將劍拿在手中，低頭對著他說：“沒興趣?！?

他說，對著蘇染有著明顯的探究，又說道：“你身中的毒無藥可解，我猜想，應該活不過這一年，你甘心嗎，為那些偽君子？”

“我只是做我自己該做的事，或許，不是因為做了那件事，而是覺得很多事還沒來得及做，更多的只是遺憾?！?

“你甘心嗎？”他又問道：“明明幫了他們，結果卻被到打一耙，萬人唾棄。”

“不甘心，不過再給我一次機會，結果還是一樣?！碧K染說道。

“你真的很不像明圣教那里的人?”

”蘇染對他說道：“你覺得我不像是那種人，或許只是我在克制，可能哪天，克制不了了，就變成那種人了?！?

“你為什么要克制，你不覺得上天很不公平，有些人的一生榮華富貴，有些生來就是從被拋棄開始的，既然如此，為什么我們不推翻現有的規則，建立一個屬于我們的規則，至少讓那些拋棄我們的都付出代價吧?！彼届o的說，好像在說的只是一個很平常的事，看著蘇染。

“是報復吧，我報復完了，把世界上的人都殺了，也不會開心的，我這一生，多數都是被人利用著的，所以能選擇，想做個簡單的人，過好剩下的日子，就夠了?！?

“那些人都該死!他們生了卻又不養，我們哪有選擇的權利，我們就活該被拋棄嗎？如果可以選擇?我寧愿永遠不來到這個世界，而他們卻要好好快樂的活在世上，憑什么?，我不認，我要讓他們都付出代價?！彼f著，面上已經流露出痛恨，可是說著說著眼尾就紅了。

“是啊，我們沒有選擇的權利，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碧K染說道。

“喜歡哪一件?”蘇染看著琳瑯滿目的一副。

“來這干什么?”他疑惑的問道。

“你只需要跟著我就行了，我問你，你回答，會知道答案的?！碧K染說，看他挑了一件，就讓他進去換上。

剩下的時候大多是枯燥的買東西和一問一答。

最后的時候，蘇染看著從頭到尾煥然一新的人，給他拿了一串糖葫蘆。

“小孩子才會吃這個呢？”他有些嫌棄的說。

“你以為你多大？再說又不是經常吃，偶爾吃一串也沒關系的?！碧K染說道，兩人一人拿了一串糖葫蘆，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

“開心嗎？”蘇染吃著糖葫蘆，看著他沉默，兩人一直從早上逛到了下午，他手里是大包小包的東西。

“你如何選擇，我都不會反對，如果還有時間，說不定我也會像你一樣。”蘇染說道，最近知道了一些事，讓她懷疑自己做的是對的還是錯的，就在跟二長老跟她說完的第五天，知道了自己當臥底時這些所謂正義之士做的一些事，讓她感到迷茫，所以毀滅世界，她覺得自己也不遠了，也更沒有什么立場去阻止別人做的事，又問道：“你喜歡沈歡?”

“我也說不清，可能是喜歡吧，也可能不喜歡?！彼灾呛J說道，他只是記得那個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夜晚，她遞給他的那把傘，或許喜歡吧，他想抓住那術光，可是利用了太多次，他有些累了。

“你多少歲?”“大概19”他不確定的回道。

“這把劍給你買的，成人禮，現在補上?！碧K染說道，這個大陸18歲成人，一般男孩贈一把劍，女孩會贈一件衣服，贈這些東西的時候都會贈一句寄語，多是父母，給予的希望，都是很美好的寓意，劍很普通，甚至還不如他身上的那把。

“平平安安。”蘇染笑著對他說：“給你的寄語?！?

“平安”他低喃了一聲，突然就笑了，竟然是平安嗎？

“你回去吧，我走了。”蘇染吃完手里的糖葫蘆，站起來，對著他說道。

我還是選擇了那條路，在你死后的三年，這一次的相遇，后面的種種，我所貪戀這么少，卻什么也沒得到，一個人要怎么取暖啊，太冷了。

經年之后，坐在你的碑前，拂去堆積在墓碑上灰塵，陽光是那樣溫暖而熾熱，我不知道當初你是怎樣堅持下去的，世界上可能有很多的俠義人士，他們懲奸除惡，世界上也有很多的惡人，他們無惡不作。

我可以偽裝的很好，做一個謙謙公子，戴上我的面具，可是在背叛，拋棄之后，我選擇了投向地獄，我要的無非是一點溫存，或許是關心，或許是其他的，你說你當初為什么要做那樣一件事，給我的光，我沒握住。

孑然一身，血順著衣服染紅了你碑前的土地，我又想，如果當初沒來見你，沒跟你說話，或是直接付諸行動該多好，你給的糖太甜了，所以后面才會這么苦，是我貪心，如果重來一次，不要你的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