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一拍桌，說：“胡鬧！”

江黎川看著他不說話。

“你是理科全才，高中也是理科，相較文科，你更知道怎么去帶理科的學生，怎么交流怎么鼓勵。”老王道：“文科？你高中連文科班門口都沒經過過，知道文科班什么樣嗎你就去帶？瞎胡鬧。聽我的，不會有錯。”

江黎川抿著唇不說話。

老王太明白他了，看他這樣子就知道江黎川不改主意，要無聲地和自己唱反調。

江黎川要是和他吵著鬧著，老王還能發火壓住他，但江黎川對抗老王從來都是采取沉默態度，抿著嘴一句話也不說，讓老王無處發火也無法強硬。

這招在他高中時，不知道被用了多少次。

老王長長嘆口氣，問：“為什么啊？給個理由？”

江黎川說：“我妹妹。”

老王猛地沒反應過來，問：“什么？誰？”

“噢——”老王想起來平平無奇黎江江了，翻了翻成績單：“黎江江是吧？那個拉琴很好聽的漂亮小姑娘。”

江黎川點點頭。

“她怎么了？”

“學文。”

老王氣得腦仁兒疼，忍住想一腳踹過去的沖動，說：“你多說兩個字能怎么著？你的話是充的？還有額度呢？”

每次兩人對峙的時候，江黎川就沉默，說話也是幾個字幾個字的蹦，每次都能把老王氣得不輕還不能拿他怎么樣。

“她學文，我帶文。”江黎川說。

老王敲著桌面上的成績單，說：“這次分班，本來班主任們都是抽簽帶哪個班，你來磨著我給你開了后門帶你妹妹在的班，這也無所謂，每個班都一樣。但分了科，就有重點班了，我是想讓你帶重點班的，你黎江江，能進重點班嗎？她進不去，你就去帶普班？”

江黎川說：“她能。”

老王氣得不想再跟他交流，擺擺手說：“滾吧滾吧，這事兒再說。”

江黎川站起來就走，也不多說話，老王又喊住他，說：“那個，你妹妹最近是不是有談戀愛的跡象？”

江黎川猛地停住腳步。

“我也是路上聽學生們閑聊的，說韓靖有個高一的女朋友，就是一起合奏那個女孩子。”老王說：“今天你一提我想起來是你妹妹，你回去聊聊吧，聊，別說教，也不是大毛病，正常情況，疏通疏通，了解一下孩子的想法。”

江黎川皺著眉，迅速地說了一句“不可能”，抬腿就走了。

老王坐在辦公桌后面嘆氣，自言自語：“怎么比我還生氣？這有什么可生氣的？不會回去罵孩子吧？”

不過老王擔心多了，江黎川忽然冒出來的怒火是沖著韓靖的，不是黎江江。

上次張超事件，他就警鈴大作，結果到最后發現是烏龍，人家張超沒次去找的都是周菲，他誤以為的情書也不是什么情書，是給周菲的演講稿。

他剛送下心里的弦兒，就冒出來了個韓靖。

他想出辦法，讓袁浩他們去從中作梗，沒想到還是出事兒了，都傳到老王耳朵里了。

江黎川真想韓靖現在是高三的，抓緊高考完滾蛋。

江黎川坐回自己的辦公桌前，仍覺怒氣難消。

當初懷疑張超的時候，他也沒生過氣，只是警惕。但換了韓靖，他怎么就這么氣呢？

江黎川自己沒去想，想了估計也想不通。

江黎川此刻腦子里想的都是：一個比我妹妹大一級的人，還想跟我妹妹發展點什么？到時候你高考完拍拍屁股走了，到了大學覺得高中生沒意思了，再把我妹妹一甩？想得挺美！成績還好，智商肯定比那個小蠢貨高多了，到時候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間？想得美！有我在就不可能。

江黎川自己氣呼呼地坐在那兒，心里把韓靖腦補成了個玩弄小學妹感情的渣男，越腦補越氣，最后怒氣終于蔓延到了無辜的黎江江身上。

怎么就那么笨？別人來騙她她就上鉤？一點思考能力也沒有？

江黎川心里愈發生氣，表情也愈發冷峻，課代表來問作業的時候都被嚇到了，大氣兒都不敢多喘一下。

“把黎江江叫過來。”江黎川對課代表說。

課代表點點頭就跑了，一路小跑回教室，對黎江江說：“江江，班主任叫你過去。”

“我？”黎江江驚訝，江黎川從沒主動叫過他。

“嗯，而且臉色很不好氣壓特別低，你自求多福啊。”課代表說完就去后黑板把作業布置上。

黎江江茫然地看向周菲，問：“我沒干壞事兒吧？”

周菲搖搖頭，說：“沒有，除了十二減七等于六。但這也不至于啊，你不是說他改卷子時候就發現了？要生氣早就生氣了。”

黎江江更茫然了，還有些驚恐。

魏知謙說：“沒事兒，反正是你哥，能拿你怎么樣？”

黎江江心道，就是因為是我哥，他才能拿我怎么樣啊。

黎江江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到辦公室，敲敲門：“報告。”

“進。”

黎江江本來打算一進來就討好地喊一通哥，但發現辦公室有別的老師在，就老老實實地喊：“老師您找我？”

江黎川點點頭，示意黎江江坐。

黎江江感受到江黎川的低氣壓了，坐下來，湊過去腦袋小聲問：“怎么了哥？誰惹你了？我去揍他！是不是魏知謙？我就知道是他，放心哥，我這就回去敲他。”

黎江江邊說，就邊要走，江黎川一把把黎江江摁回去，語調平淡地說：“坐下。”

黎江江見逃跑失敗，放棄抵抗。

“說說吧，和韓靖的事情。”江黎川說。

黎江江心跳猛地加速，雖然和韓靖沒什么，但大家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她這個當事人都快信了，所以江黎川一問，她就特別心虛，好像真有點兒什么似的。

“沒，沒什么好說的啊。”黎江江垂下眼。

江黎川說：“看著我。”

黎江江認命地抬起眼看他，但奇怪的是真和他對視上之后，黎江江反而一點兒也不心虛了。

對啊，我干嘛不敢看他，我有什么好心虛的？本來就什么都沒有。

這么一想，黎江江愈發鎮定，眼神一點兒也不躲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