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雖然在飛快發展,但比起吳國還是差距很大,而且吳國也同樣在發展。
另一方面,如果越國越來越強大,勢必會被夫差察覺,如何能更好地復仇,勾踐一直在苦苦思索。
這次他知道,要和自己信任的臣子們商量,不能再一意孤行。
他召見的是文種。
勾踐開門見山,說出自己的疑惑:“先生,當初寡人接受了您的意見,才讓自己逃脫窮迫困厄之境地。如今,我想消除我這宿仇舊恨,該怎么做才能成功?”
文種慢條斯理:“高高飛翔的鳥,往往死在美味的食物上;深泉之下的魚,往往死在芳香的誘餌上。如今想要攻打吳王,我們必須先了解他的愛好,知道他的愿望。”
勾踐不解,說道:“一個人的愛好、愿望,就能置他于死地嗎?”
文種行禮道:“大王欲抱怨復仇,破吳滅敵,有九術,愿王明察。”
勾踐扶起文種,誠懇說道:“寡人遭受恥辱,心懷憂慮,內心迷惑,精神空虛。雖有九術,安能知之?還請愛卿告知啊。”
文種站直身體,說道:“大王放心,臣定當全力輔佐您!”
隨后,文種把自己總結的九術一一說給勾踐聽,勾踐兩眼放光,大聲說好。
文種心情不錯,回家后去了梅園。
云溪放下書卷,笑道:“文相今日滿面春風啊,是有什么喜事?”
“滅吳之路終于真正開始了,我們的謀劃終會成功。”文種坐在席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哦?”云溪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她繼續說:“您的滅吳九術,呈給大王了?”
“嗯,明天就行第一術,尊天事鬼,以求其福。”文種把手中的茶一飲而盡,看云溪不說話,他繼續說:“你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突然想到當初文相在朝堂上說過的強國之策,對百姓就像愛護自己的孩子。”
“如何?”
“原來只有越國的百姓才有這樣的殊遇,吳國的百姓卻是要領略文相的九術了。”云溪說完靜靜地看著文種。
“九術又不是我自己創造的,它們早就存在。商湯、周文王得到了它們,從而成就了王業,齊桓公、秦穆公得到了它們從而成就了霸業。如今,我們也只是拿來用。如果有用,那讓吳國百姓受苦的不是我們,而是他們昏聵的大王。”文種邊說邊走到云溪面前:“清越,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明白,不要把個人感情牽扯到王者霸業中,那樣只會一敗涂地。”
“難道我們建立功業,就可以不管別國百姓的死活?”
“吳越這么多年的紛爭,死的人少嗎?別說吳越,諸侯之間這些年的戰爭,又讓多少人家破人亡。如果這次越國滅了吳國,至少結束了他們之間的恩怨,以后兩國百姓才有一段安穩日子。要統一,犧牲總是難免。”文種說完看向云溪,云溪低著頭像是在努力思考這個問題。
他蹲下身,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溫聲柔語地說:“九術不像你想的那么厲害,那也得吳王夫差配合我們啊,這又談何容易。別想那么多啦!”
云溪抬起頭一臉驚訝地看著文種,說道:“文大夫這是,在哄我嗎?”
文種聽了,臉面有些發熱,過了好一會兒,他點點頭,低聲說:“嗯。”
云溪的眼瞪得更大了,但是笑意也浮上了她的嘴角,心里生出一絲歡喜,說道:“難得呢。”
文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他柔和的眼睛深邃如水。
“明天我要去給幾個祠廟選址,你也一起來吧。”文種說道。
“好。”云溪答應。
他站起身,朝著床的方向看過去說:“我今天剛進來的時候很高興,并不是因為大王采納了九術,是因為別的事情。”
云溪看向他,也轉頭朝床看了看,說道:“那為什么?”
文種沒有回答,笑了笑,就走了出去。
九術的第一術是尊天事鬼,以求其福。于是越王就在東郊建起了祠廟來祭祀太陽,名東皇公。在西郊建立了祠廟來祭祀太陰,名西王母。在會稽山上祭祀山陵之神,在江中沙洲上祭祀江河湖泊之神。
侍奉鬼神兩年,國家確實沒再遭受什么災害,越王很高興,讓文種繼續實行其它幾術。
文種想了想,說道:“我看吳王役使工匠從未中斷,他很喜歡建造宮殿房舍。請大王挑選名山上的優良木材,恭敬地獻給他。”
于是勾踐派了三千多木工進山砍伐,終于在一年以后找到兩顆神奇的樹木,有二十圍粗,四十丈高。向陽的一棵是有斑紋的梓樹,背陰的一棵是楩南。
能工巧匠進行測量校正,用規矩繩墨來加工制作,先把它們雕得滾圓,又進一步刻削打磨,涂上顏色,再刻上錯雜的花紋,鑲嵌白色的玉璧,鏤飾黃金,整個木材閃閃發光。
這一次文種被派往吳國姑蘇,進獻木料。
他站在梅園的湖邊,問云溪要不要一起去。云溪只是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等文種走后,她又一個人坐在湖中的小亭里發呆。
這兩根木料極大極沉,文種想辦法走了水路,千辛萬苦才運到姑蘇。
夜晚,驛站內,一個黑影閃進文種的房間。
“好久不見,離。”文種低語。
來人二十出頭,面容清秀,一雙眼睛似笑非笑,一身緊衣趁出勻稱結實的身材。他輕輕一笑:“嚯,文先生舍得來趟姑蘇了?以為都把我忘了呢。”
“我說過,我遲早會來。”文種語氣依舊不緊不慢。
“您不來,來個幫手也行啊,我跟個孤魂野鬼似的。”他語氣幽怨,臉上卻還掛著浪浮的笑容。
“說正事吧。”文種并不理會他的抱怨。
“姑蘇城還是那樣,如今能在吳王面前說上話的主要就是伍子胥、伯嚭和太子友。伍子胥說話太直接,吳王不喜歡聽。伯嚭懂得吳王心思,越來越受寵。太子友吧,話少,但是聰明,他說的吳王基本不反駁。”
“我能見到吳王嗎?”文種直奔主題。
“您還是先去見伯嚭吧,保險。”離手里擺弄著一個陶罐。
“好。再等一年吧,會有人來和你一起。”文種扶住陶罐。
“又一年?”
“這次應該是女子。”
“哦?”離笑得瞇起眼睛,他的眼本來就細長,一笑把眼角拉得更長,總像有一絲狡黠。
“不愿意?”
“最好是個美女,還有別太笨。”離說完這句話,一推門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