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踐默默地坐在營中,反思著過去發生的一切。
自己發動侵吳的戰爭確實是錯誤的,以致于落到這無處可逃的地步。
文種和范蠡如今還不離不棄地陪在自己身邊,看來也是值得依靠的。
他吩咐折虞立刻去請兩位大夫到自己的帳中。
不一會兒兩個人都進來了,一同隨行的還有云溪。
一進門,勾踐就拉起范蠡的手說道:“范愛卿,寡人當初沒有聽從您的勸告而伐吳,現在落到這種地步,該怎么辦才好?”
范蠡并沒有回應這份熱情,一字一句地說道:“能夠保全功業的人,一定能效法天道,滿而不溢;能夠平定禍亂的,一定懂得崇尚尊卑。大王您現在只能派人去給吳王送去優厚的禮物,謙卑有禮地請求投降。如果他不答應,您就親自前往吳國侍奉他,把自己做人質抵押過去。”
“你說什么!”勾踐大怒道:“你讓寡人一個王,去做吳國的奴隸?就算我做了夫差的奴隸,還有可能東山再起嗎?”勾踐拔出佩劍,狠狠地插在地上,怒吼道:“還不如就讓寡人死在這里吧!”
文種連忙上前勸阻道:“大王,范大夫說的沒有錯。我們現在只能用謙卑的姿態向吳王求和,甚至做他的臣子侍奉他,讓他野心膨脹。如果上天要拋棄吳國,一定會讓吳國答應我們的求和,這樣就會刺激夫差稱霸諸侯的野心。等到吳國士兵在北方戰場疲憊,吳國糧食又欠豐收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把他一舉滅亡了。”
說完他看向云溪,希望她接著他的話再給出肯定的進言,卻看到云溪一言不發神情復雜地看著他。
歷史上文種那些厲害的招數,看來現在就已經想好了啊。
“清越!”文種說道:“你意下如何?”
云溪回過神來,看了一眼范蠡說道:“大王,如果您現在死了,就更不可能東山再起了。只要有活下去的機會,以您的英明,再加上范大夫和文大夫這樣忠誠又善謀略的臣子,難道還怕不能戰勝吳國嗎?”
勾踐聽了,松開了拿劍的手,無奈地嘆了口氣。
自己的生死關乎越國的社稷,難道讓祖宗的基業因為自己不肯受辱而覆滅嗎?為了復國的可能,也許只能屈辱地活下去,我想壯烈地死亡,但這不是我的命運。
他恢復了冷靜,緩緩說道:“誰去幫寡人談和?”
文種聽了立刻跪在地上說道:“臣請往,定不辱使命。”
云溪也跪在地上說道:“小人愿和文大夫同去。”
范蠡和文種都看向云溪,云溪卻只望向勾踐。
勾踐點點頭,說道:“去吧。”
等幾個人出了營帳,折虞追出來,站在云溪面前說:“云先生,借一步說話。”
云溪想起他這幾日的態度,搖搖頭說:“不借。”說完就繼續往前走。
折虞伸出手想拉住她,頓了一下又收回去。于是快走幾步,又站在她面前說:“你以為和談就能談和嗎?吳王如果不肯和談,不殺文大夫,還不能殺你嗎?”
“折虞,我既請命,自是有辦法讓和談成功,清越跟著我不會有事,你放心吧。”文種不輕不重地說完,就帶著云溪走了。
折虞冷哼一聲,眼底的一抹憂慮也慢慢淡去,臉上又恢復冷漠的表情。
云溪知道和談會成功,自己不會有事,她只想趁此機會去吳國軍營,找到當初太湖上的那名年輕軍士。他也算是云溪的救命恩人了,如果錯過這次,恐怕再無機會能進吳國的軍營。
文種和云溪稍作了休整就出發了,范蠡了解他們兩個的才能,也沒有再囑咐什么。
到了吳軍軍營,夫差沒有接見文種和云溪,只派了一個使臣來和他們談。云溪有點生氣,文種卻示意她不要說話。
只見文種不慌不忙地說道:“我們大王實在沒有人可差遣,于是叫了下臣我過來。我不敢當面和吳王交談,只能私下和您說了。”
云溪聽了只想笑,文種可真行,這明明是吳王不接待咱們。
使者有點傲氣地說道:“越使有什么話快說吧。”
“我們的國家不值得讓吳王屈尊來討伐了,我們愿意把珍寶和美女送給吳王賠罪。讓我們大王的女兒給吳王做女奴,我們大夫的女兒給吳國的大夫做奴隸。我們大王愿意率領部隊隨從貴國,聽從貴國的調遣。”
文種說到這里,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他變了一種語調冷聲說道:“如果貴國認為我國罪不可赦,那么我們就燒掉自己的宗廟,沉掉自己的珠寶,帶領我們的五千士兵和父老鄉親一起和貴國拼命。我們拼死抵抗,群情激憤,這樣不會傷了貴國的士兵嗎?你們看應該殺我們好,還是不殺我們好呢?”
吳國使者聽完面露難色,說道:“越使請在帳中稍坐,待我去稟報大王。”說完就趕快走了。
文種的外交手段自是不如小覷,有理有節,軟硬兼施。云溪一面感慨著,一面朝帳外走去。
“清越去干什么?不要亂走!”文種在背后說道。
云溪想說去茅房,又怕文種擔心自己的女兒身,最后只說了一句“我在門口透透氣。”就走出了營帳。
對著營帳口的衛兵說去解決內急,他們便沒加阻攔。
走了一路,沒有找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倒是撞見了要去找夫差議事的伍子胥。
他看了看云溪的衣著,說道:“越國人?”
云溪行禮說道:“小人是越使的隨從。”
“哼!趁早告訴你主人,趕緊收拾收拾走人,談和是不會成功的。”伍子胥說道。
“哦?您還沒見到吳王就知道了結果,這吳國是您說了算啊!”云溪說道。
“大膽小兒,輪得到你在這里挑撥離間、評頭論足?”伍子胥有些惱怒,正要發火。
“老師,父王正召我們去帳中議事,一同走吧。”一名男子溫和的聲音在云溪背后響起,為她解了圍。
這聲音低沉有力,平和溫暖。云溪轉過頭去想看看是誰,男子卻已經轉身走開了。
伍子胥聽后正了正衣襟,快步隨男子一同走向夫差的營帳。
云溪望著遠去的一老一少的背影,想想剛才也有點后怕。如果不是有人解圍,伍子胥暴怒起來,拔劍把自己砍了都說不定。云溪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救命恩人也不找了,趕緊回營帳去找文種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