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種輕輕撫摸著這一半銅鈴的紋路,堅硬而冰涼。
那是銅鈴的下半部分,此時看上去更像兩顆銅墜子。
最終他攤開手,把它輕輕放在離的手上,“別忘了我交代你的事。”
離抓起玉佩,用匕首割斷了上面的繩結,只把兩枚銅墜揣進懷里,把玉佩還給文種笑道:“放心吧,我會安排好的。”
翌日,大殿上。
文種向吳王和群臣展示著自己精挑細選的糧食,表達著對吳王的感激之情。
伯嚭看到糧食嘖嘖稱道:“大王,這可比咱們吳國的顆粒大,作為種子可好?”
夫差樂呵呵地說道:“越王有心了。太子,你之前去越國監國回來,不是說越國有種子比咱們吳國的好,產量會更多。可是這些?”
姬友把糧食攤在手上看了看,說道:“正是,文相有心了。”
文種對著太子微笑致敬。
“只是,”太子接著說:“文相帶來的這一批不知道能不能培育出好的禾苗,兒臣建議先提前試種一下。”
文種臉色稍變,但很快恢復如初。
“現在也不是種稻的季節啊,如何試種?”伯嚭反對。
“在這王宮里開出一間溫室,試試它會不會發芽成苗即可,這樣更加穩妥。”姬友道。
“殿下這是在懷疑什么呢?”伯嚭冷冷一笑,“越王和文相一片赤誠,莫要讓臣下寒了心。”
“換種子畢竟不是件小事,關系到民生。”王孫駱站出來說:“太子一向注重農桑,我們大家都知道,這也沒什么。難道這糧食怕試不成?”
“太子對農事的重視,臣在越國就早已敬佩不已,當然可以一試。”文種說道:“眼下這些糧食就停在宮門口,等著大王驗收后收進倉庫,殿下盡可以過去選。”
夫差看了看形勢對姬友說:“無妨,去吧。”
太子得到許可,并不多說,只徑直朝宮門口的糧車走去。
他挑選了幾只糧袋,各抓了兩把糧食,分成兩份帶了回大殿。
一份交由宮人去種,大家一起看結果。
另一份為了保險起見,他要帶回東宮,自行培育。
這件事就先暫時告一段落。
文種任務完成,返回越國。
云溪走在街上心不在焉,事情比想象中順利,她內心反而不安。
這不是一件大事來嗎?怎會這么快就結束了。聽太子說起文種在大殿上淡定的反應,好像也沒有什么問題。難道文種改了計策?
她搖了搖頭,想著靜觀其變吧,不知不覺走到了城門樓下。
云溪隨手揪住一個士兵說道:“找一下你們離將軍,就說我在盤門等他。”
“好的,云先生。”士兵領命而去。
登上城門,呼呼的冷風吹過來,云溪縮了縮脖子,只好放棄看風景的心情,躲到了門樓的殿中烤火。
過了很久,離才慢吞吞地走了進來。
“別在這兒偷懶,都出去干活!”離吼了一聲,將士們嚇了一跳,四散而出。
“傳聞離將軍治軍嚴明,果然啊。”云溪道。
“什么治軍嚴明,不過是比一般人狠點罷了。”離坐下來烤火,很久也不再說一句話。
“你不該問問,我為什么來找你嗎?”
“你說啊。”離慵懶的口氣讓云溪有點不安。
“我的銅鈴拿到了嗎?”她小聲問道。
離下意識垂了垂眼,搖頭道:“沒有。”
“你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你,給我。”云溪伸手問他要。
“厲害啊,”離半躺在爐火旁的席子上,“就在我身上,來找吧。”
云溪哼了一聲道:“想用這種辦法套路我,太老土了。男女授受不親,快給我。”
“你不要,我就去給太子殿下。我想你那么緊張這件事,一定是因為殿下已經看到了另一半吧,哈哈……”
云溪氣得捏得手指嘎巴嘎巴響,坐到離身邊說:“你最好別動。”
她先在外面按了幾下,奈何離穿著輕鎧甲,那兩片銅墜又小,這么做根本無濟于事。她狠了狠心,把手伸進他胸口的口袋離摸索翻找,結果東西沒找到,這該死的離又喘了起來。
“請控制一下你的呼吸。”云溪生氣地說道。
離一把抓住她的手,“沒有辦法控制,怎么辦?”
“那就打一架!”云溪抽回手,跳起來,拔出劍。
“不打,”離擺擺手,“你就像個木頭一樣,一點風情都沒有,姬友是怎么會喜歡你的?”
“呦,才幾天不見,怎么您就成情場老手啦?”云溪嗤笑道:“當然只有在自己喜歡的男子面前才會有小女兒姿態,其它時候,范大夫和文老師是把我當男人養大的。”
離有些氣惱,站起身說:“不行,你在我面前也要是個女人,不然我不給你。”
“不給拉到,那么喜歡文種的東西你就留著吧。太子那里,我再想別的辦法。要是在殿下面前亂說話,就給我等著。”云溪把劍插回鞘中,轉身憤憤地走了。
離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笑道:“留著就留著。”
一段時日后,種子發芽了,也長成了禾苗。
云溪看著那些蔥綠的禾苗發起了呆。
“會不會是你推測錯了?”姬友在一旁說道。
“但愿如此啊,就怕里面有什么貓膩。到時候,受罪的可是百姓們。”
“宮里的禾苗也長出來了,伯嚭還主動要求在他受封的書社里種植,我實在也沒有什么理由阻攔了。”
“文種改了性?還是離和伯嚭在這當中做了什么手腳?保險起見,還是不要大范圍的種植吧,殿下,能阻止種少一些嗎?”
“我盡力而為。”
春耕開始時,種子分發下去,農民們歡天喜地地種上了新種子。
種子發了芽,出了苗,卻沒有長大,種植越國種子的書社,顆粒無收。
消息傳至東宮,云溪深受打擊,她看著冷夜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不是你的錯。”冷夜突然心疼起眼前的這個女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漸漸把她放在和太子一樣重要的位置。
“這不是我的錯,但我知道卻什么也阻止不了,就很可悲。”云溪落寞說道。
“云溪。”太子從屋外走進來,聲音堅定有力,臉上沒有像她一樣的頹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