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云溪走到自己的院子覺得輕松了不少,她伸了伸胳膊,又轉(zhuǎn)了轉(zhuǎn)頭,對玉兒說道:“午飯給我多拿一點,有酒的話也拿一點。”
“飲酒生事,還是不要喝了。”身后傳來文種的聲音。
云溪嘆口氣,轉(zhuǎn)身說道:“昨夜醉酒,身體會不舒服,今天再喝一點會比較好,透一透。你沒試過,你不懂。”
“清越,我有話要對你說。”文種一臉關(guān)切地說道,并不理會云溪剛才說的透酒理論。
“你說吧,我聽著呢。”
“在這里?”
“這里是我的院子,平時也就我和玉兒兩個人。”
“那好。”文種沉吟了一下,又開口說道:“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我向大王說明你的真實身份,以免日后大王撞破,會帶來不必要的責(zé)罰。”
云溪聽了笑了笑,說道:“文大夫最近很是關(guān)心我啊!”
文種聽完連忙說道:“我與范蠡……”
“好好好,別說那些客套話了。”云溪說道。她抬頭看了看天,繼續(xù)說:“有一個時機,在幾年后吧,不知道那算不算一個好時機。不勞文大夫費心,我會把握機會親自跟大王說的。倒是前面拜托您的事,您準(zhǔn)備好了沒?”
“什么事?”文種一臉疑惑地問道。
“呵呵呵,貴人多忘事啊!”云溪干笑幾聲,繼續(xù)說道:“我的梅樹啊!”
文種愣了愣,沉思了一下,說道:“一定要挪走嗎?你不是還沒開府嗎?”
“還真要等到那一天嗎?!”云溪不滿道,“等到你的妻子來了再挖好看嗎?萬一她也喜歡那些樹,不讓你挖,你是不是就不會還給我了。”
“那就是你的,不是不還給你,而是……”文種有些著急地說道。
“而是什么?”
“而是,是你栽在那里的,你選的那里,就不動了好嗎?”文種的聲音里似乎透出一絲懇求。
云溪心里覺得文種真是個說不通的老夫子,這本質(zhì)上又不是挪不挪樹的問題。她吸一口氣說道:“罷了罷了,就這樣吧。”
看到玉兒走進來,云溪繼續(xù)說道:“云兒,把東西放下,送文大夫出去。然后和外面的人說我病了,需要臥床休養(yǎng),這幾個月都好不了。”
文種微蹙著眉,看著雖然面容稚嫩,說話神情卻十分老道的云溪,不知道自己是該把她當(dāng)作大人一樣交談,還是只是應(yīng)該寵愛保護這個孩子。他有些矛盾,但保護之心卻也堅定。
云溪不知道文種在想什么,行個禮,端著酒菜進屋了。
兩個月后,勾踐召云溪進宮。
云溪帶著那幾個中年男人的各種囑托走進宮門,看到不遠處朝她走來的折虞。
“你不用來接我,我認識路。”云溪對折虞說道。
“我是來囑咐你的,仔細說話,別惹大王不高興。”折虞沒好氣地說。
“行了,我知道了。家里們一群大叔都交待過了。”云溪說道。
“大叔?誰?”
“這不重要。大王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嗎?”云溪問道。
“去了就知道了。”
進到殿里,勾踐正坐在榻上看一份竹簡,看到云溪進來就示意周圍的人散去,只有折虞留在身邊。
云溪乖乖地跪在下面,喊道:“大王,小人有罪,一直在家禁足思過,沒出過門。”
勾踐看了有點想笑,說道:“哦?你什么罪啊?”
云溪繼續(xù)說道:“小人不記得了,因為喝醉了,什么都想不起來。”
“呵呵呵”勾踐冷笑幾聲繼續(xù)說:“你還真是就這種性子,那你繼續(xù)跪著吧,什么時候想起來,什么時候起來。”
云溪的膝蓋有些疼,她馬上說道:“好像是那日慶功宴,小人喝醉了,想給大王彈琴,宮女不讓小人碰那琴,一時生氣就對她發(fā)火,后來竟不知大王過來,沖撞了大王,真是該死。”
“挺會說道啊,還彈琴呢?好,現(xiàn)在彈也不遲,正好這殿里也清凈。折虞,去取琴來。”折虞應(yīng)諾出殿了。
不一會兒,琴桌與琴都已經(jīng)擺好了。
勾踐饒有興致地看著云溪。只見云溪不慌不忙地走到琴桌前盤腿坐下,兩手一搭,左手按弦,右手撫弦,調(diào)了調(diào)音。緊接著,右手挑六弦,左手大指上九徽,散彈四弦……一首意短情長的《秋風(fēng)詞》從云溪的手中流出,流動在空曠的殿里,仿佛相思之人的纏綿訴說。
勾踐和折虞從剛開始的略微吃驚,到后來卻也沉浸在琴聲里。
曲子不長,云溪一會兒彈完了。在樂器方面,古琴是她唯一堅持下來的。這是中國最古老的樂器,傳說伏羲造琴時只有五根弦,后來周文王和周武王各加一根弦,這七弦古琴就再也沒變過,一直流傳到現(xiàn)代。李白的《秋風(fēng)詞》因為是基礎(chǔ)練習(xí)曲,回想起來比較簡單,曲子又短,不用彈很長時間,云溪就選了這一首。
勾踐聽完,緩緩說道:“這曲子稍顯哀怨,少幾分男兒的干脆。寡人第一次聽,叫什么名字?”
“回大王,這首曲子叫《秋風(fēng)詞》,月白風(fēng)清之際,想起愛慕之人時所彈。不過這種小情小愛,對于將來要建立宏圖霸業(yè)的大王來說,確實不匹配。小人技藝不精,獻丑了。”
“呵呵,無妨。”勾踐的語氣比剛進來時緩和多了。他表情又嚴肅起來,說道:“這琴,日后再切磋。寡人今天叫你來,就想問一句話。”
“小人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云溪答道。
“與吳國戰(zhàn)事何時再起?”勾踐問道。
云溪想了想,回答道:“夫差守孝期,小人不知確切時間,大概兩三年左右。”
“寡人也是這樣推斷,吳國一定會來復(fù)仇的,吳越多年的恩怨,總要了結(jié)。”勾踐表情嚴肅地說道,云溪抬頭望著這位新君,他眼神里透出堅韌和勇敢。
之后勾踐沒再說什么話,云溪就找機會告退了。
出了前殿的院子,云溪正要往左轉(zhuǎn),身后就傳來折虞的聲音,“云先生,請直走出宮門。”
云溪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折虞,笑嘻嘻地說:“折虞,我就不能……”
“不能。”
“我還沒說呢?”
“你大概是想去膳房。”折虞說著,臉上露出一絲嫌棄的表情。
“民以食為天,好不容易進一次宮,弄點好吃的多好啊。”云溪不死心,繼續(xù)試探道。
折虞收起自己的表情,說道:“看云先生剛才彈琴,又與大王討論政事,自是風(fēng)雅脫俗之人,怎會在口舌上如此貪戀。”
“你天天吃,自然不覺得什么,我等普通百姓,平時都是寡淡之食。子曰‘食色,性也。’人之根本嘛。”云溪說完,看折虞的表情也不為所動。嘆了口氣,行了禮,甩了袖子走人了。
折虞一直看到云溪出了宮門口,才返回殿中復(fù)命。
勾踐把手上的竹簡卷了卷,低頭說道:“寡人剛才未曾讓你去送云溪啊!”
折虞聽了,連忙跪下,說道:“云先生進出一直是折虞引領(lǐng),未能領(lǐng)會大王之意,還望大王恕罪。”
“罪不罪倒沒那么嚴重,只是寡人還想看看云溪,會不會又在這宮里搞出點動靜來,會很有趣。”勾踐說道,不覺得望了望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