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坐在十里鎮的酒肆里，喝著幾文錢打來的酒，聽著街里街坊將那富戶作惡多端因此被替天行道的大俠給收去了性命的事情說得有板有眼，心中卻激不起半分自豪。

以前他也想過當個快意恩仇的俠客，可他不是俠客，只是個殺手。而殺人，也不是好玩的。

劣質的酒有些辛辣，刺得他喉嚨發痛，眼也有些酸。那邊還在熱火朝天地討論著這惡人的死真是大快人心，他已聽不下去，將碗中酒一飲而盡，拿了魚腸起身離開。

回到家里，師父將懸賞的銀錢交給他，他并無一絲高興的樣子，少見的沉默著，接了錢，就回自己屋子里了。

晚飯后，師父還是拍了拍他的肩，“這只是個開始……”

后來，師父又接了許多活，有自己去的，也有給他的，也有師徒二人一同去的。

雖有些時候也有不是殺人的生意，但大多活都是要人命的，有惡人，有善人，有貪官污吏，也有清官廉臣，還有些表面做盡好事，內里卻是藏污納垢之人。

徒弟動手素來都是一劍斃命，毫不拖泥帶水。漸漸他已不如初次那樣還要忍著嘔吐的欲望殺人，手起劍落的動作干凈利索，甚至習慣到了麻木。

只是徒弟也不愛笑了，也變得話少，不再會時不時同鄰里聊天，也不再與菜市上的婦人閑話。徒弟漸漸地，似乎活成了另一個師父。

動手的次數太多，太頻繁，甚至出手的方式如此一致，終于引起了官府的注意，開始通緝懸賞這不知面目的殺手。

師父又一次將銀錢交給他，勸他暫時停手，因為所需的錢其實已經足夠，若貿然再出手，恐怕危險。其實殺手，也是極惜命的。

于是他不再接活，拿著攢下來的錢，去了一處地下情報組織，要查當年之事。

兇手還未查出來，他卻知道兒時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他爹曾是武林中一個山莊的客卿，后來那山莊慘遭滅門，當時主家之人無一人幸存，倒是很多客卿幕僚及豢養的死士不知所蹤。

他直覺父親之死與這山莊或有關系，當下來了精神追問這山莊之事。

也是那賣情報的人有講故事的興致，就給他細細道來：那山莊名楓林山莊，算作一家族門派，當時在江湖可占一席之地，莊中養了客卿幕僚及死士，一時也是極繁盛。

只是好景多是不長，因山莊存書極多，也有許多那武學的秘籍心法，偏山莊莊主只學只練家族祖傳武學，那些秘籍心法就束之高閣。有人想提出借閱秘籍，卻被拒絕。于是，約是二十年前一個夜，熊熊大火在莊內燃起，山莊莊主一家及下人數十口，無一幸免。

后來有人去翻查尸體，發現有些是中了迷藥無法逃脫窒息而死，也有些是早就被人以利器所殺。此禍倒也不曾殃及許多人，住在外圍的客卿幕僚等好多都逃了去，連主家養的死士也有些不見蹤影，不知生死。至于那些秘籍心法，混亂之下，也無人知道是被火燒了，還是被人順走了……

至于問到父親的死，因他瞧不出是出自哪的武學套路，就細細地給那人描述了。

那人聽了略一沉吟，道，“恐怕不是哪個門派，聽閣下所說，倒像是一貫做殺手之人的手法，至于是哪個組織，他也沒留下什么，也沒標記，當真認不出來。”

他聽了若有所思，隨后又問了些問題，就謝過那人，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