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叔叔？”無歡見他神思游蕩，再次輕聲喚他。

凌空回過神，看到無歡一雙明澈的眼眸正對著自己，無端被困了這么多天，他眼中居然沒有絲毫怨恨之意，凌空心中生出幾分愧疚，他輕嘆一聲，答道：“說到底，還不都是為了手中這本書……”

凌空將手中那本《醫鑒》輕輕撂下，目光卻始終沒有移開，似要把整本書看穿一樣：“天一派、神梟教，我的師父，你的掌門，乃至天下所有人、所有恩怨，都是因它而起！”

無歡看著那破舊書卷心中毫無波瀾，他心心念念的只有畫中的明月曉微，“她生就一副神仙樣貌，比這殘卷珍貴千百倍。”

“神仙樣貌？”凌空啞然苦笑：“她一生多災多難下場凄慘，還不都是因為生了那神仙樣貌！人常說紅顏薄命，這是實話，世間女子還是生的丑些為好。”

無歡心中難過，追問道：“她一生到底遇到過什么樣災難？又為何說她下場凄慘？”

凌空聽到了無歡的話，但是久久沒有回答。他原以為時間可以沖淡心中的痛楚，可此刻他才驚覺，島上與世隔絕的時光并沒有讓他將過去遺忘分毫，當無歡問起明月曉微的瞬間，他深埋心底的那些沉重持久的鈍痛，忽然變得尖銳起來，不僅僅是明月曉微，所有的故人、往事一幕幕在心頭走馬而過。

凌空目光茫然，放向遠處，很久以后才向無歡問道：“你看見遠處那座山了嗎？”

無歡望著凌空所指的方向，若有所思道：“我見你時常朝那邊眺望，原來是在看那座山，那是什么山？”

“靈山，神梟教總舵就在靈山縹緲峰上，我的師父百里云逸，就住在那里。”

“原來你離師父這么近”，無歡也說不出是羨慕還是難過，居然忍不住為自己嘆了口氣，“只怕我這輩子也見不到天一山了。”

“咫尺天涯，并無分別……”

凌空接著講道：“我師父一生收過四名弟子，就是你所見那畫中的四人。我師姐叫百里晴，是師父唯一的女兒，我排行第二，三師弟程皓……哦，他真正的名字應該叫做南宮皓，還有就是你最關心的小師妹明月曉微。我們四個都是師父一手撫養長大，自幼同吃同住，修文習武，情同手足，不分你我……”

“那不是很好嗎，我師父只有我一個徒兒，我一個伙伴都沒有……”

“的確很好”，想起昔日兄妹四人一處生活的時光，凌空嘴邊居然泛出一絲溫暖的笑意，只是那笑容一瞬間就消失了，“可你也聽過一句話叫好景不長吧？”

“嗯。為什么好景不長？”

“因為我們四個漸漸長大了。”

“長大又如何？”

“人長大了，心思就會發生變化。”

“怎么變化？”

“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的眼里就只剩下了師姐百里晴——就是那畫中的白衣仙子，世間一切于我而言都變得不再重要，我每天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為了讓她開心，呵呵，世人只道小師妹是傾城絕色，他們哪里知道，我師姐才是真正美如天仙。”

“哦，難怪你說明月宮主是世間第二美女……”無歡自然知道那白衣女子也是極美的，可他只記著明月曉微，那白衣女子的樣貌已經模糊了，不過他也不去爭辯，只想聽凌空繼續說下去。

“確是第二美女，但我的師弟可能不服……”

“為何不服？”

“因為就在我與師姐互生情愫之際，小師妹竟也偷偷與三弟相好了！哈哈，若是我們四個就這樣兩兩結合，未嘗不是美事。可是我們年紀越大，心思就越復雜，師姐和小師妹都希望自己的意中人能夠繼承師父的衣缽，當上神梟教下一任教主，成為真正俾睨天下的英雄，就這樣我們不分彼此的四個人，慢慢的心生嫌隙。”

“誰來繼承衣缽，不應該由你師父來決定嗎？”

“不錯，我們四人自然都要努力想辦法得到師父的歡心……”

“那你們想到了嗎？”

“想到了！我們想到了同一件事，我們四人都堅信，誰能先做到這件事，誰就會成為師父心中分量最重的人。”

“……什么事？”

凌空掃了一眼放在一邊書卷，緩緩道：“《天一玄鑒》”。

“又是它？”

“自你入天一派的第一天起，應該就有人告訴過你，這書是我們祖師爺百里平從天一山偷回來的吧？”

“是”，無歡心道：“天一派對百里平恨之入骨，對弟子們的教誨又豈止是偷書這么簡單。”

“不錯！我師祖說此乃天下人共有的絕學，放在庸人手中便是暴殄天物，天一派弟子個個愚不可及，根本不配擁有它！祖師爺把它帶出天一山乃是替天行道，為往圣繼絕學之舉！”

“這……”無歡頭一次聽有人將偷盜之事說的如此大義凜然，可他居然覺得此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遺憾的是，當年祖師爺家只帶回了其中的五部，還有一部沒有找到——就是你眼前這部《醫鑒》，所以神梟教的鎮教之寶就始終留有殘缺，祖師爺也為此抱憾終生。你說，若有人能把這部書從天一山帶回來，是不是奇功一件？”

無歡對《天一玄鑒》并不看重，對于“湊齊六部便是立了大功”一說更加無法認同，只是凌空既這樣說了，他也只含糊回道：“那，想來是的吧……可是這又跟明月宮主有何關系？”

“當然有關系！小師妹難道不想搶得頭籌？她一片苦心，都是為了能讓三弟搶先博得師父的歡心。”

“原來如此”，無歡嘴上雖然不說，心里倒很是希望明月曉微能夠達成心愿，與意中人白頭偕老。

“所以，我們師兄妹四人表面上裝作平常，但背地里都開始竭盡全力去打探天一派藏書的地方。小師妹更是親自下山，遠赴幻州，誓要將天一地界翻個底朝天！也正是在那時，她結識了天一派的清風道人——說來那清風也是大好青年，如果不是發生后面的事情，他本該是天一派下一任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