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和怎么也沒料到，窗戶紙上被悄悄舔開了一條縫，一雙警惕的眼睛正在暗中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面對馬和的懇求，柳絲絲雖然有些猶豫，但最終不為所動。

真要跟著馬和浪跡天涯，那必定是忍饑挨餓還得整天擔驚受怕。柳絲絲不想過這樣的苦日子，更何況她意外來到了大明，怎么能錯過體驗皇家日子的機會？

馬和真的愛上了柳絲絲，面對柳絲絲的倔強，他只得低嘆一聲。

他心中早就拿定了主意，既然柳絲絲不肯走，那他仍只能暗中繼續保護柳絲絲。

要是因為道衍的計策，導致皇帝與皇太孫爭搶柳絲絲時，如出什么意外，他必須拼死也要保得柳絲絲的平安。

或許到那時，柳絲絲才會死心，才會跟隨馬和一起亡命江湖。

只是這如意算盤馬和也自知不太靠譜，畢竟真到了這個局面，馬和拼了命也不一定能保住柳絲絲，何況讓他背叛燕王，馬和也是萬萬不能的。

馬和走了，堅毅的臉上竟然帶著一種淡淡的哀怨。

在他轉身的一霎那，柳絲絲差點忍不住動了心。

奇怪的是，一連三天都沒什么動靜。

難道是道衍失算了？皇帝并沒有要挑選官宦人家女子來沖喜？

直到方孝孺的到來，柳絲絲心頭這個謎團才徹底解開了。

方孝孺臉色凝重，盯著柳絲絲道：“柳小姐，皇太孫你已經見過了，柳小姐可有意為皇太子妃？”

柳絲絲沒揣摩到方孝孺的心意，生怕一言說錯給自己帶來災禍，只得小心翼翼地道：“絲絲只是一民女，如何敢為皇太孫妃？一切但憑方大人作主。”

方孝孺臉色稍松，滿意地道：“皇太孫國之儲君，將來為大明的正統。選妃之事，關系重大。妃子賢惠，后宮安寧，天下安定；妃子失德，帝心焦慮，天下不穩。”

他頓了一下又道：“柳小姐，皇太孫弱冠之年，正當青春。皇太孫對柳小姐一見傾情，只是現在時局未穩，柳小姐尚不宜見皇太孫。”

“皇太孫登基之后，必定選妃。柳小姐那時，可記得自己身份？”

柳絲絲一怔，隨即明白，輕聲說道：“方大人教誨，絲絲豈敢相忘？若有那日，絲絲自然記得自己身份，當為開國功臣徐達游落海外之女。”

方孝孺捋了捋須，顯是相當滿意。

他沉吟了好久方道：“皇上聽信妖人之言，只因病重，欲選官宦人家女子沖喜。不知是誰向皇上進言，提及柳小姐之事。老夫聽聞，心下驚駭。若是柳小姐為皇上臨幸，則皇太孫必痛不欲生，只恐雄心消殆。”

柳絲絲趁機說道：“方大人，請您給小女作主。絲絲決不愿進宮侍候皇上，且前些日子在方大人府中，皇太孫贈玉佩于絲絲，若是絲絲進宮，皇上得知贈玉佩之事，只恐震怒于皇太孫。”

方孝孺一怔，隨即贊嘆柳絲絲聰明機靈，若真為皇太孫妃，必是大明之福。

他凝神說道：“柳小姐，皇上那天召見老臣，提及此事。老夫正無計可施之時，皇上突然病發，昏迷了過去。此事拖了幾天，皇上還沒有蘇醒。老夫思得一計，不知柳小姐愿否？”

柳絲絲“嗯”了一聲道：“小女只聽大人之言，大人盡管吩咐！”

方孝孺道：“老夫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此次昏迷，更堪于往常，老夫心疑皇上能不能挺過這劫。老夫思得一計，柳小姐得趕緊離開京師。”

柳絲絲“啊”了一聲，追問將去何方，方孝孺卻不正面作答。

方孝孺嘆了口氣道：“柳小姐離開京師后，恐不日將有消息。若皇上駕崩，皇太孫即位，當可迎回柳小姐；若皇上蘇醒，再次提及柳小姐之事，京師之中不見柳小姐，老夫可以妖人惑言來回應皇上。”

…………

第二天，柳絲絲即在柳厚生和翠蘭的陪伴下，上了一輛馬車，離開京師，緩緩向西而行。

剛出城門十里，在長亭休息。柳絲絲由翠蘭攙扶下馬車，坐于亭中。

忽然，五六個無賴圍成半圈，漸漸逼近亭子。顯然，他們的目標就是針對柳絲絲來的，不是為財也是為色。

一伙潑皮正纏著柳絲絲嬉皮笑臉時，翠蘭顯得十分驚慌，柳厚生也是盡現畏懼之色，只是擋在柳絲絲身前哀求幾位大俠放過。

馬和知道柳厚生曾是錦衣衛高手，柳絲絲卻不知情。柳厚生這么做，也是懼怕自己一行暴露行蹤而在故意裝慫。

柳絲絲卻是毫不慌張，她冷冷地看著那伙潑皮。馬和看她的眼神，已經讓柳絲絲心中有十足的把握。

馬和是真喜歡她了，發誓要在暗中保護柳絲絲的，遇到一伙歹徒人，馬和若是殺出，這伙歹徒如何吃得消？

歹徒一步步在逼近，柳絲絲心中的失望與害怕也在一點點積聚。

馬和始終沒有出現！

柳絲絲哪知道，馬和已經離開了京師。他是奉道衍之命突然離開的，甚至來不及和柳絲絲道別。

馬和雖然心系柳絲絲，卻不擔心柳絲絲的安危，畢竟他知道柳厚生的厲害。

歹徒圍住了柳絲絲，其中為首的剛伸出手，欲非禮柳絲絲時，突然只聽得一聲慘叫。歹徒的手臂竟然斷了，鮮血淋淋，地上的斷手還在抽搐著。

一伙歹徒大驚，齊齊擁了上來。可他們只是發出一聲聲哀嚎后，便都撲在了地上，顯是咽了氣。

柳絲絲驚駭極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她這時才知道，眼前這個假冒她父親身份的小老頭，竟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或許身手還在馬和之上。

柳厚生奉方孝孺之命，護送柳絲絲西行，暗中也在觀察動靜，想確定柳絲絲的真實身份。見到歹人圍上來，柳厚生故意示弱，就是想看看關鍵時刻，是不是有其他人在暗中保護柳絲絲。

他把鋼刀在尸身上拭干凈了鮮血，插回了鞘中，淡淡地道：“小姐，我們趕緊起程吧！要是有人發現了，官府追究起來，那可就惹上大麻煩了。”

“天子腳下，光天化日，竟敢殺人？”就在柳厚生準備趕馬車離開時，身后忽然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