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一路向北，越過長江，跨過黃河，從中亞熱帶氣候溫暖多雨的冬天到溫帶大陸性氣候的冰天雪地。

二月二日中午，一凡和曼陽到了B市。

B市，天空飄著雪花。

B市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城北是老城區，滄桑而古樸。城南是新城，是近十年時間拔地而起的新城，完全接受了現代化大都市的繁華。

一凡和曼陽找了一個飯店吃了午飯。

曼陽就帶著一凡回家了。她的家，現在也是一凡的家，她和他是一家人。

曼陽的家在城北，是2000年左右的房子，不是最老舊的，也不再新了。可是，她和她的父母剛搬進這房子不久，父母就離開了，這是她父母留給她的唯一的紀念。

“一凡，停在這里吧。”

曼陽指揮一凡停好車。

“一凡，我先下去，2樓，202……隔一會兒你再進去。……這小區里住的還有不少是父母的同事……這么多年了，我不想接受大家的問候與同情，希望你理解……”曼陽道。

一凡能夠理解。

如果人們知道曼陽領著一個男人回家，人們就會對他的男人品頭論足。

一凡也不理解，他江一凡怎么看都是一個優秀的男人，曼陽她應該把他領出去炫耀一下的。

曼陽上樓之后，一凡等了一會兒，然后小心翼翼的也上了樓，他看了一下樓上樓下都沒有人，才敲了敲202的門。

曼陽打開門把他拉進來。

曼陽的家，是普通的三室兩廳。

家具很簡單，但是，書房里的書柜上卻擺滿了書，各類書籍都有，政治，經濟，文學名著，還有不少線裝書，這是一個書香門第。

“啊……家里好干凈啊……你這么久不在家，家里連一點灰塵都沒有……老婆，難道你雇了鐘點工？”一凡好奇的問道。

曼陽在衛生間洗漱，她太愛干凈了，這是一凡對她的評價。

“沒有雇人……是我的嬸嬸……哲楠的媽媽，她經常來幫忙打掃……跟哲楠分手之后，我沒有換鎖，也沒有把鑰匙要回來……我做不到那樣……”曼陽盡量去解釋，因為她現在不再是一個人，她是有丈夫的人。

“當當當……”有人在敲門。

一凡去開門，他又停下了，曼陽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存在。

曼陽一邊擦臉，一邊跑去開門。

她從貓眼里向外觀看，她看到了她的嬸嬸——哲楠母親的臉。

“一凡，你去書房里，關上門，不要出來……我嬸嬸來了……”曼陽把一凡推進書房，并關上了門。

“啊……我可是你名正言順的丈夫啊……”

一凡覺得委屈。

——

“嬸嬸——”

“曼陽——”

哲楠的母親一進門，曼陽就抱住了她，她和哲楠分開之后，她們每次見面都是這樣的。

含著淚水，擁抱彼此。

“行了，一進門就惹孩子哭……”哲楠的爸爸也跟了進來。

“曼陽，快坐下吧，這么遠回來，肯定累了……”哲楠爸爸道。

“叔叔，身體好吧……”

“跟往年一樣，健康著呢。”

曼陽陪哲楠爸爸坐在沙發上。

哲楠媽媽去燒水泡茶，這里，她跟自己的家一樣熟悉。

“你嬸嬸，好幾天就聽著你這邊的動靜了，這不，一聽到你這邊有開門的聲音，馬上就來了……”

“我正想著，洗漱一下，就過去看你們呢……又讓你們先過來了……”曼陽道。

“叔叔，這是我給你帶回來的大巴山特產，紅茶，蓮子，荸薺……”曼陽把她帶回來的特產拿了過來。

“你回來就好，這么遠，這么重，帶回來多辛苦啊。”哲楠媽媽搶著說，她挨著曼陽坐下，她握住曼陽的手。

“曼陽，幾年沒回來了？”哲楠媽媽道。

“兩年……”

“唉，我知道，你是不想見到哲楠……”

“不是，這兩年有點忙……”

“唉，那個哲楠……當時，他跟你分手的時候……我罵過他，我還打過他……可是……唉，活該，這些年活該他受罪……”

“可是，他是我兒子，他難過，他不幸福……我也心疼啊……”哲楠媽媽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曼陽的眼淚也下來了。

“你看看你，不讓你過來，你偏偏要過來，你一過來，沒說幾句話就惹孩子哭……”哲楠的爸爸制止了哲楠媽媽。

“叔叔，喝茶。”曼陽又給哲楠爸爸倒茶，她不想哭，也不想嬸嬸難過。

“嬸嬸，喝茶吧，在外面這么久，我還是最想念嬸嬸泡的茶……”曼陽想緩解一下氣氛。

“曼陽，下學期還去支教嗎？”哲楠爸爸道。

“不去了，因為我所在的小學合并了，所以支教提前結束了。”曼陽道。

“啊，這樣啊。那留在B市嗎？”

“不，去A市，A市機會多，找一個合適的工作……”曼陽道。

“哲楠也在A市，他拒絕了去英國的工作，他留在A市了……他可能是因為你，他還沒有忘記你……”哲楠媽媽說道。

“孩子的事，我們做老人的不要插嘴。”哲楠爸爸再次制止了哲楠媽媽。

曼陽并沒有怪她的嬸嬸，她理解一個母親的心。

“好，不插嘴。曼陽啊，做我的女兒吧……從小到大，我都是把你當女兒養的……”

“我知道，我也把您當母親的，尤其是父母離開之后……沒有你們，我撐不下來的……我上大學的費用，我去德國留學的費用，都是叔叔和嬸嬸幫忙的……父母離開之后，我就沒在家里做過飯，都是在您家里吃的……”

哲楠媽媽不說話，她陷入了回憶，她也懷念那段時光，她們一家四口，包括曼陽，她們是多么的其樂融融。

“叔叔，嬸嬸，即使我和哲楠不能走進一個家，我也會孝敬你們的……”曼陽道。

曼陽陪哲楠爸爸和媽媽說了一會兒話，敘了一會兒舊。她們的感情是真摯的，她們希望彼此都能幸福。

“我們回吧，曼陽從那么遠的地方回來，一定累了，讓孩子休息吧。”哲楠爸爸道。

哲楠媽媽雖然不舍，但也起身離開，她也心疼曼陽。

“有什么需要就跟嬸嬸說啊，曼陽……”

“嗯，我會的……”

“明天不用在家里做飯，過去嬸嬸家里吃飯吧，我給你做好吃的……哲楠他沒有回來……”她知道，如果哲楠在家，曼陽是不會過去吃飯的。

“嗯，好的，我會去的……”

——

人說，人間萬象，世事百味。

有一味叫遺憾。

曾經親如一家的人，終究是沒能走進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