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枝還是托著行李箱和同學們去到集訓營。
魏書么?他不參加了。
老師終于說了，魏書明明一看就是經驗十年以上的老手，筆觸細膩自然，色感強地甚至連老師也比不上。
他去不開畫展，當他的天才少年畫家。卻忙著給小白削鉛筆，調顏料。
——
滴答滴答，日復一日的色彩與構圖。
沉郁冷色調的不得志，燦爛盛大的葵花向日。黑白彎曲出的悲苦無奈，深淺勾勒出世界的搖搖欲墜。
五湖四海聚集此地，同學間各式各樣的的誣陷爭吵，偷盜甚至是被子里的一枚針，原枝像是小小的身體終于承受了來自各個地方的抨擊。
她太脆弱了，至少，曾經一直有人保護著她。
也太善良了，甚至以為每個人都是善良的。只是她運氣好，遇見的人都對她露出了善良的一面。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直觀地面對扭曲復雜的人性。像滿地的玻璃渣淋著鮮血，都扭曲地倒映著她驚慌失措的臉。
集訓期間一個月才可以得到一次手機。
而江笛的日子逐漸轉好，電話里，還主動講好冷的笑話給原枝聽。盡管身心俱疲的原枝覺得實在不好笑，卻還是很用力地笑出聲來。
聽說改變了很多。
臭豆腐搬家了，飯團夫妻被學校查辦了，夏瀾轉學了，學生會會長魏書成了小混混，唯一的保送名額是景致。
……
好在她也足夠強大。
“原枝么？就是那個，總戴著耳機畫畫的，很安靜的女生？”
“噢……我只知道她畫畫特別好。”
——
藝考大捷，甚至以省第一的成績登上少年雜志。
……
再回到B中時，好像一切都翻了個遍，原枝都不認識了。
學生會會長成了一個女孩，上一屆學生會會長，成了傳奇人物——：
積極上進帥氣男神-一朝頹廢不堪，煙圈一吐一串
藝考回來，原枝被分到了“藝考班”。原枝和他們關系都不太好，她也變得安安靜靜的了，煩惱早已不是“晚上吃什么”了。
她也成了披著頭發，抱著一本數學必修走在路上，會看見一片落葉失神的“有故事的女同學”了。
——
魏書？
聽說，他成了校霸，就是小說里那種。
魏書照樣風靡在好多少女的日記里，角色成陽光積極的學生會會長變成痞氣霸道的校霸罷了。
——
聽說他家是書香門第，父母都是教授，房子不大，但是走廊上一幅字畫抵得上一套房的那種。
也聽說魏書被隔壁高中的校花表白，被社會青年團刻意找事。
紛紛擾擾，不過大多數與她無關了。
——
高考結束，畢業會，原枝參加了七班的畢業會。
……班長的大學很遠，還沒來得及放假，沒能參加。
吃了不太好吃的烤肉，扯著嗓子唱了“十七歲那年的雨季”，眼淚怎么也止不住，只能暗罵自己矯情。
最后，男同學分組送順路的女同學回家。
到后來，一個男生送夏瀾和原枝回家。
的士上，夏瀾酒喝多了，下車便想吐。原枝急忙喊停，拉開車門。夏瀾撐著電線桿便干嘔起來。
她喝了太多酒，臉通紅通紅，搭著原枝肩膀嘀嘀咕咕說著胡話。
原枝歉意地回頭朝男生笑笑：“你先走吧，這里我來就好。”
男生也如蒙大赦，再待下去的確不好。歉意地點點頭邊走了。
夏瀾家的小巷七拐八拐，的士進不去，原枝只好下車攙著夏瀾往里走。
走到小巷，原枝實在走不動了，把她靠在墻上，自己蹲下來歇息一會兒。
夏瀾扭著，站直了身子，也跌坐在地，靠在原枝身上。
“我沒有醉噢。”
原枝抬起眼，撞見的一雙眼睛，的確是清明閃亮的。
夏瀾扶著掉皮的墻勉強站起來，四周環望，良久開口：
“這里是不是很差勁呀？
“低矮的，纏繞在一起的電線桿……
“土灰色的地面……
“還有，還有我用玻璃渣湊起來的家！”
夏瀾晃晃悠悠，倒在剛站起身的原枝懷里。雙手搭在原枝身上，把一切重量交給原枝。
原枝有些吃力地站直身子，夏瀾還在說：
“你怎么不喜歡他呀……”
原枝直直盯住夏瀾
“你怎么就不喜歡他啊！！”
原枝眨眨眼睛，回憶起那年運動會。是啊。當時夏瀾的否定明明是扭捏姿態的，臉紅與躲閃已經多么明顯地說明了一切。
可偏偏是現在才懂。
原枝皺著眉頭，抱緊了她，拍拍她的肩膀，很輕很輕。
夏瀾笑，掙開。
巷口的路燈忽閃忽閃，只在外頭流露一個圓圈的光明。而巷口里頭卻不見五指。
夏瀾后退幾步，隱入黑暗。原枝想跟上來，夏瀾大喊著“別過來！”
原枝伸出去的手僵硬在空中，站在光明的圓圈正中心不敢再動。
涇渭分明。
……
夏瀾小聲說著：
“你以為，你回來后，他為什么每天逃課。
他只是，不想讓你看到他尷尬。”
“你說，他甚至這樣……細心了。”
半啞
“對啊，喜歡就是喜歡。他那么喜歡你，我那么喜歡他。”
笑
“哈。狗血小說的爛戲碼。”
夏瀾說的聲音太小了，原枝半句也沒聽清，湊近了一點，又擔心喝醉了的夏瀾受驚。斟酌半天，才冒出一句：
“小瀾怎么了？我帶你去吃紅豆餅好不好？”
良久，黑暗里的人影突然笑了，
“我多愛魏書啊，可是你要我怎么恨你呢。”
這句話，原枝切切實實地聽明白了。
夏瀾走出黑暗，眼神清明，笑著對她說：“走吧。”
正常清爽地，絲毫不像剛才那個醉酒崩潰的女孩。
她總是這樣，里面傷的多痛，外表看起來總是毫發無傷啊。
想必，每個同學回憶起“夏瀾”，都會說“啊，那個很陽光開朗，樂于助人的女孩。”
還好，原枝把她帶到光下了。
——
——
她握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抬眼看見大學門口果坡邊站著的他。
拎著一袋子零食。原枝瞇起眼看，隱約看見了草莓味果凍和咸蛋黃冰淇淋。
景致清風淡雅，走上前來，笑里帶著盛大燦爛的歡喜，：“學妹，加個微信？”
她卻是掉出眼淚來，撲進他懷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