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原枝沒去學校。
坐在房間地板上,四處零亂地散著些折好的衣服或是畫筆。
不出所料,高三是要集訓的。
就在明天。
離開這座城市,藝考后,高三下冊再沖擊文化高考。
江笛絮絮叨叨像個老媽子啰嗦著,媽媽又打電話來問她什么時候回去上學了,不能一起吃螺螄粉了怎么辦,一個人在新城市參加藝考要堅強勇敢,真的很舍不得你,你的衣柜能不能好好清一清,那個餅干抹茶味的好吃么,你的襪子怎么這么多,鉛筆不都一樣么怎么買這么多……
噢,江笛真的話好多啊。
——
晚上十一點左右,行李箱拉好拉桿放在門邊,而原枝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明明那么困,卻睡不著。
不知怎么,握著手機便半睜半閉著眼。
半夢半醒間,手機震動,從原枝的手震到了原枝的心。
而她像是等終于到的模樣,立馬坐起身來。
是一通電話。
原枝看了一眼來電,深吸一口氣,接通。
“喂……”對面的男聲聲音啞啞的,卻又能聯想到他在陽光下露著虎牙笑的模樣。
原枝握緊手機:“喂”
沉默,良久的沉默。
她細細聽著對面風聲,蟬鳴,還有忽輕忽重的呼吸聲。
聽見了他輕輕一聲笑想必四周格外空曠,他的聲音清晰可聞,“小枝啊……你,要不要來東湖公園一趟。”景致說。
原枝匆匆掛斷電話,連襪子都沒來得及穿就套上帆布鞋,關上門,像是用盡最后的力氣去追末班車。
東湖公園并不遠,甚至只需要走五分鐘,可是她奮盡余力跑啊跑,像是期待,像是害怕。
穿過了人造假山,越過了流水小溪,不知道這算不算跋山涉水來見你。
正當頭發凌亂,臉頰鼻尖都發燙發紅時,她終于停下來喘一口氣,微微彎腰撐著膝蓋,大口著呼吸
一步步堅定地向前走去,少女終于后知后覺,幡然醒悟,這時候,大概每個腳印都是在熠熠發光的。
湖水悠悠,月光淡淡,少年躺在湖邊的大石頭上,腳著地,膝蓋彎著。看不大清楚模樣,只看見旁邊幾只易拉罐啤酒在月光下反光。
女孩走過去,踩著濕軟的泥土和茂盛的草地,輕輕坐在石頭一側,背對著他。
石頭寬大且平整,且很高,女孩的腳夠不著地。
微微蕩著,她輕輕哼歌。
旋律好輕,一句一句斷在風里,和著風雨和少年砰砰砰的心跳。
少年嘆息,坐起身來彎下腰,半跪在女孩跟前。
夏日深夜并不炎熱,湖邊的石頭上甚至有些冰涼。偏偏有些女孩不愿意穿襪子,就跑出來。
可是誰不知道女孩急忙跑出來是為了見誰呢。
少年半邊膝蓋跪在地上,甚至蹭上了些許雨后濕軟的泥土。
他把女孩的鞋輕輕摘下來,放在自己膝蓋上。
她看見他微長的頭發蓋住的眼睛。他眼里水光波瀾,映著夏夜晚風和女孩的心動。
他臉頰好紅啊,她微微退后支撐的手碰到了冰涼的易拉罐。
柔軟的腳丫赤裸裸地抵在他的膝蓋上,有些癢,有些緊張。
心跳的頻率讓原枝想到媽媽剁餃子餡的刀。按著砧板,哐當哐當,那么快,像是螺旋槳要帶著直升飛機飛起來了。
速度快得讓人心驚。她是說——不論是餃子餡還是此時的心跳。
他喝醉了酒,像個孩子,很輕地托著她的腳踝,執拗地盯住她的腳趾,眼里的淚水像是要滴出來,:“我們一起考大學好不好。”
她眨眨眼,感覺自己的臉要蒸發了
他還是對著她的腳趾笑,傻笑:“小枝,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