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炎灱與馮何生,段乾林行了多日,離七臺越來越遠,他的心情越發郁悶。不知道柳兒現在在家如何,有沒有好一些。
段乾林不善言語,勸了幾句,見并起不到什么作用,也就鮮提此事。那馮何生更不能指望,還等著楊炎灱給他安排一切,只能私底下給段乾林說,楊大哥重情,這么下去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鬼知道如何是好。等到了立州,一切安頓下來,時間長了,萬事都能消磨掉。
段乾林一路上都在給其他兩位講鏢局的事情,也沒個章程,想起哪里說哪里。
鏢局的生意說起來并不難理解,就是把這里的東西運到那里賺錢。
說起來容易,中間卻有很多難處。做生意,首先是要有官府的支持,給官府交了稅,才有律法的保障,出了什么閃失,能有個地方說理,這每個人都能理解。
但是眼下朝廷貪污者眾,鏢局要做生意,就不只一州一府,各個地方又有不同律法,每個地方都需打理,東一打理西一打理,對鏢局來說錢的壓力不小。
除了官府的事,還有江湖上的事。不過,有人的地方確實就有江湖,被李大寶分了的贓物就是個例子。
江湖復雜,沒有些江湖關系,貴重的東西押鏢,豺狼虎豹都盯著流口水,賺得了什么錢?有很多鏢局說咱們鏢局人強馬壯,道上的土匪都不敢惹,不排除有這樣的,其實大部分都事吹牛的,哪有那么多到處都事人強馬壯的大鏢局,不過都是私下給土匪馬賊們打點過,土匪為了不把朝廷惹怒引來圍剿,收了好處,也就安靜本分。互相之間形成了一種平衡的利益關系。
當下外行人都以為有的大鏢局實力非常強大,國中到處開有分局,比皇家還有錢。其實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各地的分局大多都是本地人和國中總局以契約方式掛名存在,真正由總局直接開的分局少之又少。一是山高皇帝遠不便管理,二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真是外地人當地去開局,會吃各種莫名奇妙難以理解的虧。
大家表面上觀念一致,利益共擔,一起賺錢,卻又是各自為政。萬變不離其中,自有鏢局這種營生以來,再怎么改變,都差不多是這種方式。
段乾林家的順昌鏢局立州分局就是前面說的契約形勢存在的分局,每年給總局繳納一筆銀子,打著順昌鏢局的招牌行事,但是賺的錢都是自己單獨計算的。總局除了每年收的這一部分銀子外,押往立州分局的貨物,段家也要接鏢管好這一段,將自己這一段的活做完,交差后當然也要分得該分的錢。
立州分局地處朝中西部,又要偏遠一些,所以大鏢小鏢能接的活都接,另外自己還做一些買賣,自己運貨自己賣,省下不少成本。
一些剛來的伙計甚至私下還幫人送些個人信件,多少得些報酬。所以這一行,隨著當下朝廷人員流動,戶籍等各項管理放開,算是一個不錯的營生,甚至說句不好聽的話,比小地方的一些窮官員們還要過得滋潤一些。所以段公子才那么冷酷無情,在書院里,蔣宗余和劉書行這樣的人都要忌憚三分。
段乾林之所以看好楊炎灱和自己去做這一行,不全是因為和他可靠的朋友關系,以他了解,楊炎灱如今的功夫在他們鏢局內的鏢師,都沒有幾個人能比。
只是楊炎灱過去一心在讀書和成親的事上,在靠武術吃飯這方面,很少考慮過。如今事已至此,他干了這一行,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楊炎灱一路聽段乾林講解,錢的事情有一個算一個,反正自己也節儉慣了,短時間內也沒想到就能發家致富。只從中發現了一個好處,以后給柳兒和家里寫信倒是方便了不少,不用再去走那官辦郵路,價格高,規矩多,態度不好。
立州不是一個富裕的地方,地處要道,要北上至中原或者西北,大都還需經過此地。
三人開始走得快些,如今眼前連綿一片大山,車不好走,只能步行,拖慢了幾人的腳步。難怪段乾林在書院兩年多都懶得往家跑,走這山路實在痛苦。
還好眼下秋高氣爽,一路紅葉望去,風景不錯,偶爾還能抓些野兔改改口味,如不是因為楊炎灱心中惆悵,大山之中,應該有不少歡樂。
走走停停,不出些日子,就能到達立州,三人猛的聽見遠處有人呼喚楊炎灱,一開始以為是事情敗露有人追來,尋著聲音望去,卻是一個年紀差不多的少年。
那少年大概是跟了不少日子,非常辛苦,終于看見了他,有些興奮,快步走到三人面前,臉紅撲撲的。說道:“哎喲,這是什么鬼地方,真讓我好找。你不知道,我這一路找你把我一輩子的路都走完了,這么點路程,要是有車有高速路,就半天的時間。”
除了楊炎灱適應了嚴浩淼一直以來的奇怪,其他兩位都看著這位發型古怪的少年,說:“什么車也沒有這么快啊。”
楊炎灱怎么想也想不到,嚴浩淼會千里迢迢的來追他,于是問:“嚴兄怎么會來找我?”
“沒什么事,就是想玩玩,都是為了玩,只是沒有想到會這么辛苦的玩。”
對面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還是楊炎灱說話:“呃,我們此去是為了做活,可沒有空陪嚴兄玩耍。”
“這我知道,和你們在一起不管是做什么,在我看來,都是玩。”嚴浩淼輕松地說。
段乾林終于忍不住:“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到了立州,我們可都是要干活拿工錢,可不是玩玩就行的。”
“這我當然知道,你們掙錢我也掙錢,不管多少我都干。你們做什么?楊炎灱那胖子師父都給我說過,不就是送快遞,這活我也能干。”嚴浩淼說。
段乾林心想這哪里又冒出來個馮何生一樣的粘人狗皮膏藥,說道:“你說的快遞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不是我家管事的,不是一句話說了就算,也不是你想來就來的。”
楊炎灱聽到嚴浩淼說起師父,奇怪問道:“嚴兄什么時候又見過師父?難道他還沒有離開七臺,又來找你算命?”
“算什么命,我又去七臺時,恰好在山上遇見他了,你那師父人很耿直,要不時他給了我這些錢,我連吃飯都成問題,哪還能追得上你們。他現在走了,不知道會去哪里。”
楊炎灱心稍放下,又問了一下七臺的情況,嚴浩淼簡單說了一下。馮何生道:“楊大哥看來可以暫且放心,一切都還如計劃一樣。”
嚴浩淼這才想起面前幾位仁兄是殺人不眨眼的兇手,但要是離開他們,確實又不知道在哪里去,來到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來冒險的。對楊炎灱說道:“想不到你還是一個武林高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看來一來就認識你,是沒有錯的。”
楊嚴灱苦笑,只能說:“你想學啊?我教你呀。”
“學武,我可不想學,太辛苦了,又沒什么用。作為一個新時代青年,要用最先進的科學知識武裝大腦,而不能像一個武夫一般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嚴浩淼說。
段乾林在一旁聽得有些生氣,不客氣說道:“什么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保家衛國,伸張正義還不都得以武力為基礎。”
“光有武力不過一時逞強,沒有德行文化,國家能長治久安?”
“你……說那些大道理作甚?我現在就能將你打的滿地找牙跪地求饒!”
嚴浩淼聽這么一說,還是有些心虛。
楊炎灱趕緊攔在中間說道:“你們二位怎么說著說著就要打架?都說得有些道理,又是朋友,何必因口角傷了和氣。”
二人哼了一聲,嚴浩淼說道:“既然找到你們,工作上的事,就要麻煩你們幫我考慮一下。”
這個要求確實有些不要臉,剛和人吵了架,下一句就讓別人給自己安排工作,也不考慮對方的感受。
楊炎灱為難地看了看段乾林,又看看嚴浩淼,皺了皺眉頭說道:“這差事確不是老段一人能作主,待我們到了立州,再作安排也不遲。”
嚴浩淼說:“也好。老段雖然不是負責人事管理的,反正家族企業,推薦推薦還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
段乾林并不理會他,四人很快就陷入了沉默。唯一沒有心里負擔的可能是馮何生,多了一個嚴浩淼一起更熱鬧,而且這嚴大哥兜里還有些錢花。
反正嚴浩淼這狗皮膏藥一時半會也甩不掉,不如讓他跟著一起去立州,到時候讓殘酷的現實打敗他,讓他死心。段乾林心中如此想到。
馮何生此時有些警覺的看著遠處山破頭,憂慮的說道:“楊大哥,我發覺對面有幾只狼,跟了我們有好半天了。”
其他人立刻向馮何生指著的方向看去,幾只狼鬼頭鬼腦的盯著他們,盯了一會,又扭頭走了。段乾林說道:“我們要小心一些,很少有聽說狼主動攻擊人的,但是不能大意。”
“這段時間天氣并不冷,山中不缺吃的,不用擔心,可能是恰巧遇見。”馮何生說。
“不能大意,如果是群狼,可不只是我們看見的這兩三只,最少都還有好幾只。如果大一些的群,十多二十只都有。有可能是這幾天我們考野兔的氣味引來了狼群,我們且作好準備,山中的狼不比草原上的狼笨,我們四個人,要擊退狼群可不容易……那狼比十三鷹厲害多了。”
楊炎灱一慣謹慎,說出這番話可把嚴浩淼嚇了一跳。電視里的大俠們,彈指一揮,那狼就粉身碎骨,你們三個大俠在一起,還干不過幾匹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