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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被抓丁家破人亡

  • 母愛
  • 路興錄
  • 7972字
  • 2020-02-12 10:04:16

李緒杰的身體本來就非常虛弱,再經過這過度的打擊,突然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此刻的他是欲哭無淚,生不如死,跌跌撞撞地向賈府走去,邊走邊嘶啞著嗓門責怪自己不該將兒子帶出來學藝,更不該指使他去救那個柔弱女子。他后悔莫極地哭著說:是爹害了你呀,兒子也,你現在在哪兒呀!……離家門越來越近的李緒杰更加撕心裂肺的難受,最后竟然兩眼一黑昏倒在自己的家門前。李玉英獨自一人在院中練拳腳,忽聽門外有動靜,急忙跑出來一看邊哭邊往爹爹身上撲去:爹!娘!快來呀!我爹他……

李緒杰蘇醒過來發現自己已躺在應城東關外的蘆葦塘邊,他哆哆嗦嗦地爬起來,在大腦里搜索著記憶:“我咋會來到這兒,我咋會躺在這荒郊野外?我這是……難道他們就……”

“兒啊!少華,我的少華!”李緒杰猛然想起來賈府西客房里的那幕幕情景,垂胸跺腳地嚎啕大哭起來。由于傷心過度,一下子又昏厥過去,不知又過了多長的時間,他再一次爬起來。

李緒杰的身體本來就非常虛弱,再經過這過度的打擊,突然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此刻的他是欲哭無淚,生不如死,跌跌撞撞地向賈府走去,邊走邊嘶啞著嗓門責怪自己不該將兒子帶出來學藝,更不該指使他去救那個柔弱女子。他后悔莫極地哭著說:“是爹害了你呀,兒子也,你現在在哪兒呀!我一定要找賈爺,憑什么,他憑什么……光天化日下,他竟敢與國民黨官兵相互勾結……”

李緒杰人還未到賈府的門前,早被守門的家丁報知賈爺,賈永忠氣勢洶洶地站在大門前,手指著他大聲斥問道:“李緒杰你好大的膽子!我一向對你不薄,你!你們父子吃住在我府上,不知恩圖報倒也罷了。可你,竟敢如此的壞我大事……讓我還有什么臉面在官場上做事?”

李緒杰終于控制不住滿腹的憤怒,一針見血地說:“她還是個小孩子,你不覺得太傷天害理了。再說,我為你家大人小孩做了多少衣服,光大小姐的嫁衣,春、夏、秋、冬一大車,就是在你家吃住十年也用不完。可你才給了幾個子?少得可憐!”

“一個破裁縫,竟敢罵我傷天害理。來人吶,將這個瘋瘋顛顛的窮裁縫給我轟出去!”賈永忠怒發沖冠的指著李緒杰破口大罵。

有了主子的發話,不容李緒杰分說,幾個保鏢一涌而上,把個年老體弱的裁縫師按倒在地,一陣拳打腳踢后推下臺階,“澎”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李緒杰掙扎著爬起來,一搖三晃地向自己的家里走去,邊走邊不住嘴地叨叨說:“我這是作的哪輩子孽呀!傳什么藝啊!來的時候父子倆高高興興,回來時兒子沒了,叫我怎么向他媽交待,她能受得了這如此大的打擊嗎?我,我這可該咋辦哪!”

離家門越來越近的李緒杰更加撕心裂肺的難受,最后竟然兩眼一黑昏倒在自己的家門前。李玉英獨自一人在院中練拳腳,忽聽門外有動靜,急忙跑出來一看邊哭邊往爹爹身上撲去:“爹!娘!快來呀!我爹他……”

李玉英的母親正在灶前做飯,忽然聽見女兒的哭叫聲,丟下手中的柴火就往外跑,邊跑邊不停嘴的驚問:“英子,你爹他咋了?”

當她看到地上躺著的老頭子時,瘋了一樣的躥過去,撲通一聲坐在地上,伸手將老頭子扶倒到自己的懷里,悲痛如注的淚水噴涌而出。她邊用手撫摸著他的胸口幫她順氣,邊哽噎著說:“他爹呀!你這是咋了,怎么成了這個樣子啊。兒子呢?少華咋不跟你一起回來?他到底……你醒醒啊,他爹!”

“爹!”

“爹!!”

老二少祥聽到母親和妹妹的哭喊聲,趕緊跑出來一看,撲通跪到爹爹跟前,雙手扒著他的肩膀不停地晃著哭叫:“爹!你醒醒,快醒醒啊!”

李緒杰經過兒子的不停晃動,終于慢慢地蘇醒了過來,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悶氣,老淚縱橫地哭著說:“孩子他媽,我對不住祖宗,對不住你,對不住少華,我沒照顧好他,他讓國民黨官兵抓了壯丁啊!”

“該死的國民黨,還有那個賈永忠個王八蛋,我與你世不兩立!”由于過度悲傷,李緒杰一口氣沒有上來,再也沒有醒過來。

“爹!”李玉英兄妹兩個扒在爹爹的尸體上悲聲大放。

李玉英正在屋里睡覺的兩歲小弟弟少明,被外面的哭叫聲驚醒了,從床上爬下來,邊往外走邊揉眼睛。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啥事,看著哥哥姐姐都在那兒哭叫,也被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娘的,簡直是不讓我們活了,老子去跟他們拼了。”老二少祥氣得咬牙切齒,站起身來抹了一把悲痛的淚水,就要去找賈永忠報仇,李玉英的母親撕心裂肺地吼了一聲:

“回來!”

隨之,她痛哭流涕地說:“娃啊!別再去拼命了,你爹沒了,你哥下落不明,你再去送死,你弟弟還小。咱們這個家……叫娘可怎么活呀!”

李玉英站起來抓住二哥的手說:“二哥,你就聽媽一句話,別再去招惹是非了。”

望著老伴那含恨而去,死不瞑目的悲憤,李玉英的母親用手輕輕地撫合了他的雙眼,悲淚長流地說:“孩子他爹,你安心走好,我就是再苦再累,也一定要把他們養大成人,為你報仇。”

然后,她擦了一把那沒完沒了的淚水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現在緊要的是趕緊處理好你爹的后事,再找你大哥去。你大哥還小,求求官爺放了他。人常說:‘好鐵不打釘,好兒不當兵。’國民黨的兵不是好兵,咱不當。”

李緒杰人緣好,周圍鄰居平時誰家有個小災小難的,他都會熱情出手相助。特別是誰家新添了小兒小女,他都會用些平時剪裁衣服時攢下來的那些邊角廢料,縫成些小巧精制的娃娃衣服送去,并祝賀說:“娃穿百色衣,避邪還消災。”

鄰居們聽到李裁縫師的不幸消息后,紛紛趕來幫他草草地料理了后事。李玉英的母親,雖有急切找大兒子的下落之心,但她還是與玉英和兩個兒一起在家為老頭子守孝了百日。

百日后,玉英的母親聽鄰居張家從國民黨軍隊里逃出來的兒子張奎說:“他和少華在一個連,他是三排,少華是一排。現正駐扎在三十里河搞新兵訓練,訓練完后就要開赴戰場。因為國民黨軍隊很苦,當官的對兵很殘,動不動就體罰、打罵是常事,他受不了就借一個暴風雨的夜里,裝做出門拉屎,尋機會逃了回來。”

玉英的母親找子心切,當她聽說后,立即帶著兒子女兒去三十里河尋找大兒子少華。三十里河聽起來好像只有三十里的路程,實際不只三十里。彎延曲折的盤山小道,沒人的荊棘叢生,根本沒有下腳之處不說,還經常有野獸和強盜出沒,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孩子根本不敢冒這個險。他們只好走大道,大道要繞過兩個山梁,這繞來繞去的三十里路,實際要走一百多里的路程,若在遇到刮風下雨,那就更加艱難。野外無處藏身,玉英娘上邊用根竹篙頂上一塊破蘆席避雨,下邊讓孩子們緊緊摟著自己取暖。待雨停后,繼續踏著泥濘的道路艱難爬涉。母子四人為了盡快見到親人,只好風餐露宿,邊乞討邊向三十里河趕去。

然而,當她們艱難地爬涉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好不容易找到三十里河時,一打聽才知道,三十里河的新兵十天前就訓練完了,已經開往前線去了。

李玉英的母親由于悲傷過度,加之沿途的忍饑挨餓,一下子病倒在一個破廟里。親人是尋不著了,玉英讓二哥少祥守在破廟里照顧媽媽,她和弟弟少明天天早出晚歸,到附近的村莊討得剩湯殘羹供一家人充饑。

一家好心的王大娘,聽說玉英的媽媽來找兒子病倒在土地廟里,專門為她熬了姜湯送去讓她發汗祛病。有了好心人的相助,加之玉英她媽平時承擔著繁重的家務,身子骨也鍛煉得結實,姜湯喝下去,又冒出了一身虛汗,頓覺渾身輕松了許多。

母子四人在土地廟里又休息了幾天,王大娘連著送了三天的熱湯、菜團讓他們母子充饑。才開始他們說什么也不吃,玉英媽說:“荒春上,青黃不接時節,家家日子難過,三、四口人吃一頓,夠王大娘一人吃三天。”

王大娘再三勸說:“遇到這個亂世道,沒咱窮人的活路,自己再不想個法子活下來為死去的親人報仇,那不是讓死去的人白死了嗎?”

王大娘說到傷心處,悲淚長流,聲音哽噎。她說:“我家雖然也不算富裕,住在村邊半山坡上,一家四口人以打魚為生,小日子過得也算安穩,丈夫袁刻銘和兒子袁強整天住在河里打魚,她和兒媳婦周瑞菊在家紡織。自達國民黨軍隊進入三十里河那天起,這里便沒有了安靜的日子。他們根本不是什么好東西,純粹是一窩子土匪,今天搶這家的雞鴨,明天搶那家的牛羊。誰家的大姑娘小媳婦模樣好,那算是遭了殃了……”

王大娘終于控制不住滿腹的悲憤,兩手蒙面放聲大哭起來,她的傷心動情,勾引起了玉英母子的痛心家事,紛紛跟著哭泣。王大娘哭了一陣子后,大概心里好受了一點,擦了擦飽含眼窩里的淚水說:

那天她和已懷孕五個月的兒媳婦在家紡織,一個國民黨軍官帶著兩個士兵到她家搶東西,當官的讓兩個士兵在院子里追雞趕羊,他一腳踢開房門闖了進來,朝著她兒媳婦嘿嘿冷笑一陣,便動手動腳地向她撲去,嚇得兒媳婦抱頭亂躥。王大娘上去抱住那官兵的腰說,求求你行行好,她已有五個月的身孕了。那官兵用力一甩,王大娘被甩出老遠,頭一下子磕在織布機上,當即昏了過去。國民黨軍官抱起兒媳婦就往里屋床上放,兒媳婦狂踢亂抓不從,那官兵一拳打在她的太陽穴上,致使她當即昏了過去。官兵強行撕破了她的衣服,施行了強暴后揚長而去。王大娘蘇醒過來后,急慌忙跑里屋一看,兒媳婦渾身是血地躺在床上,用手一摸發現兒媳婦早已斷了氣。她一下子撲在兒媳婦的尸體上,放聲大哭起來。

王大娘的丈夫袁刻銘背著一捆黏網,兒子袁強扛著一根竹篙,竹篙的一頭撅著剛從河里捕撈上來的鮮活大鯉魚。倆人一踏進院門,就被院子里那凌亂不堪的場面嚇得倒吸了口冷氣,父子倆扔下手中的魚、網,快步向屋內走去。人未進屋,迎面撲來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瑞菊!”袁強頓有一息不祥的感覺,大喊一聲,疾步向里屋躥去。

“兒啊!為你媳婦報仇呀!”已哭干了眼淚的王大娘,看到眼前的兒子和丈夫,突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叫便再次昏死過去。袁刻銘慌忙抱起妻子,邊晃邊叫,“強他媽,你醒醒啊!”

王大娘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嗚嗚咽咽的哭訴了事情發生的經過,袁強聽后拎起砍柴斧頭就要去找官兵拼命。袁刻銘一把奪過兒子的斧頭扔到地上說:“你瘋了!就這么去送死啊?”

“我媳婦和她肚里的孩子就這么白死了嘛!”袁強兩手抱頭,蹲在地上嗚嗚地大哭起來。

袁刻銘悲痛萬分的說:“多好的媳婦啊!就這么白白地給糟蹋死了,我心里好受嗎?這個仇一定要報,但不能硬拼,硬拼只會再搭上一條性命。人死不能復生,咱還是先把你媳婦的后事安排了,再想個報仇的萬全之策。”

一個月黑天高的夜晚,袁刻銘父子倆帶上砍刀斧頭,悄悄地摸到了國民黨官兵駐扎的營地,袁刻銘一斧砍死了一個站哨的士兵,迅即從他手中奪得了三八大蓋步槍。另一個士兵嚇得雙手舉槍跪地求饒:“大爺饒命,我是被抓來的,從未干過壞事。”

袁強聽他是本地口音,約十四、五歲的年令,就沒有要他的性命,便用砍刀架在他脖子上說:“饒你不死可以,但你得說出狗官的住處。”

那士兵渾身篩糠似地指著不遠處的一間草屋,和緊挨草屋左邊的三間草房說:“我們這兒只住了一個排的兵力,排長叫周三奎。那獨間小屋里住的就是他,全排的兵力都住在那三間大屋里。”

袁刻銘向兒子遞了個眼神,兒子心領神會,迅速從腰間解下一根繩子,麻利地將小士兵綁在身后的一棵松樹上,又用一塊破抹布往他嘴里一塞,把他那支槍斜背身上,右手拎著砍刀跟父親一起向排長住的小草屋里摸去。

袁刻銘父子倆見過槍,但沒放過槍。

那是去年春天的事,袁刻銘和兒子正在河里下網撈魚,游擊隊長田英站在河邊上向他們招手:“船家,我是東山的田英,有急事要過河,請行個方便吧!”

“哦,是田隊長啊!請稍等片刻,我們馬上就過來。”袁刻銘待兒子將最后的一扇網下完,即調過船頭向田英劃去。船未靠岸,田英像飛人一樣的一個鷂子翻身,穩穩當當地站在了船頭上。袁刻銘父子驚奇地望著這位身手不凡的游擊隊長問,“你會武功,這么遠的距離,輕輕一個跟頭就飛過來了。”

田英用手擦了一下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子說:“不會武功怎么能行,整天在戰場上和敵人對著干,有時候子彈打光了,就要憑氣力憑武功戰勝對方,有武功就少吃虧。那個虧可吃不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即是要不了你的命,也是個往外冒血的大窟窿。”

望著田英那副神氣的樣子,袁強摸了一下他斜背著那支快槍說:“田隊長,教我打槍吧?”

“那還不容易。”田英邊說邊從背后取下那支斜背的漢陽造長槍說,“打槍沒啥難,難的是槍法要準。要打敵人的左眼,就不能打他的右眼。要打他的鼻子,就不能打他的嘴巴,要打他的左耳就……”

“怎么才能打那好的槍法?”袁強急不可待地打斷了田英的話問,“你能打那么準嗎?”

田英兩眼一瞇說:“你看呢?”

袁強搖搖頭說:“看不出來。”

“好,讓你開開眼界。”只見田英端起槍一舉,一百多米遠的水面上,一只水鴨子仰在那兒,周圍的水迅即變成了紅色。田英嘩啦一聲退出了槍膛里的空彈殼說,“走,劃過去看看是不是打在頭上。”

袁刻銘用勁猛劃了幾下,小船利箭似的向前飛去,袁強老遠就指著那只沒頭的水鴨子嚷叫:“真是神槍手啊!怎么打這么準?”

田英正在興頭上,再次將槍舉起,邊比劃邊說:“要練,沒聽說嘛?神槍手是子彈喂出來的。但不能瞎練,要掌握要令,要苦練加巧練。俗話說熟能生巧,巧能生精嗎?”

袁強不解地問道:“怎么個苦練加巧練?”

田英歪著個腦袋,右邊腮貼槍托,微閉左眼示范著說:“左眼閉,右眼睜,缺口對準星,三點成一線,屏氣合力(手掌護口握槍機的合力)扣板機,槍槍不放空。”

說話不誤劃船,袁刻銘父子將田隊長送到河對岸,田英和上船時一樣,雙腿彎曲,兩只腳尖輕點船板,稍一用力嗖的一聲跳上河岸,向袁刻銘父子揮揮手道聲別:“再見了,有事到東山山神廟找我。”

袁刻銘父子倆也有槍了,他們也要勤學苦練當神槍手,專門打那些欺負窮人的惡人壞人。但是,現在他們不能放槍。只要槍聲一響,他們倆個即是有飛天的本事,也難逃過國民黨官兵那密如雨點的槍子。

為此,父子倆進行了分工,袁刻銘讓兒子守衛在門口,他自己拎斧進屋,將那個狗當官的砍死后,兩個人一起去東山找游擊隊長田英參加游擊隊。

為了安全行事,袁刻銘告訴兒子說,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開槍,以免打草驚蛇。一旦驚動了敵人,以逃命為主,不要死拼,無論誰先逃出去,先到河邊躲起來,以三聲蛙鳴為號,待兩人聚齊后劃船過河。

一切安排妥當后,父子倆貓腰摸到小屋門前,袁刻銘一腳將門踢開,大跨一步躍到床跟前,伸手抓起床上的人就要砍,沒想到竟然是個女人。他低沉地吼叫一聲:“狗官吶?”

那女人嚇得渾身亂擻,結結巴巴地指著門外說:“他……剛去……茅房去了。”

“呸!”

袁刻銘用力將她推倒床上,轉身向外走去。前腳剛邁出門,就見茅房里躥出一個人影往大草屋跑去,邊跑邊拼命的喊叫:“有情況,快開槍打死他……”

眼看那人就要鉆進草屋,而且草屋里已有了士兵拿槍的聲音,袁強也顧不了那么多了,舉槍就扣扳機,“砰!”的一聲,也不知打住沒有,只聽那人“媽呀!”一聲栽倒地上。從屋里沖出兩個人,彎腰架起他就往屋里拖。他們也不知道外面究竟來了多少人,也不敢冒然出來,就那么緊關著房門從窗子里向外還擊。

袁刻銘將砍刀往腰里一插,取下身上斜背著的大槍朝著草屋放了一槍,向兒子一揮手說:“走!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袁刻銘父子倆常年吃住在這窮山貧水之中,對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兩人七拐八彎地跑到了河邊,急急忙忙地從隱避的草層中推出船來,快速向對岸劃去。船已接近對岸了,才聽到身后傳來了吵嚷聲:“他娘的,才兩個山賊卻讓他們跑了,還打死了我一個弟兄,搶走了我兩支槍。還不給我狠狠地打!”

長官一句話,士兵不敢怠慢,明知道對兩個已經上了岸并快進入山林的人,是毫無威脅的,但他們還是得遵命。全排的火力朝著河對岸橫放一通后,才憤憤地離去。這激烈的槍聲,等于給東山的游擊隊報信,田英隊長立即組織游擊隊員說:“這黎明前的槍聲,肯定是過河的人員遭到了敵人的襲擊。走!去河邊接應一下他們。”

田英等二十多個游擊隊員剛出山神廟大門,老遠就看見袁刻銘父子倆各扛一支長槍,興致勃勃地向山上走來。田英高聲招呼說:“船老大也上山打游擊了!而且還敫獲了兩支快槍啊!歡迎,歡迎!”

他一帶頭,所有隊員都呱唧呱唧地鼓起熱烈的掌聲,并高聲呼叫:“熱烈歡迎新戰友上山!”

袁刻銘父子倆的上山,給游擊隊帶來了歡樂,增強了軍事力量,田英報請軍分區給袁刻銘父子各記二等功一次,并提升袁刻銘為東山游擊隊副隊長。

隨著對敵斗爭的擴大,東山游擊隊被擴編為軍分區獨立大隊,袁刻銘任大隊長,田英任政委。以后在率領獨立大隊解放應城戰斗中,配合解放軍野戰軍獨立旅三營一連攻克應城,收編了李少華所在的國民黨保安一營,這是后話,在此不必細表。

這里要說的還是玉英娘放不下的心事。女人都是水心,同病相連,談起家事滔滔不絕。談到高興時,歡心同愉。談到傷心處,唉聲嘆氣。

李玉英的母親對王大娘的其他話倒不十分關心,她始終放心不下的是,王大娘的丈夫袁刻銘父子倆那天晚上找國民黨狗官報仇時,將那個綁在樹上的本地方言的孩子兵的情況如何。她嘆了口說:“天下烏鴉一般黑,窮人都是同命鳥。你兒媳被糟蹋死,我兒子被抓了丁,他爹也被活活的氣死他還不知道。唉,他大叔、大哥綁那個孩子是不是俺少華?也不知他現在咋樣了。”

其實,袁刻銘父子倆那天晚上綁的那個孩子兵就叫李少華,王大娘怕玉英母親太傷心而影響身體恢復,在交談中掩蓋了中間的細節。她說:“不會有那么巧吧?那天晚上他們爺倆去報仇之前,害怕牽連到我,讓我回娘家躲避了十來天。后來聽說國民黨官兵撤走了,我才回來。再后來,強他爹捎信說,他那天晚上雖然沒親手殺了那個狗官,但殺了一個惡兵,還敫了他們兩支槍。為了躲禍,當晚他們就劃船過河上了東山,參加了游擊隊。”

土地廟陰冷潮濕,對玉英媽身體不利,王大娘讓玉英娘四人搬到她家去住。她勸說:“大進(大月的意思)怕三十,小進(小月的意思)怕初一,這個月看來沒幾個好天。這沒完沒了的連陰雨,好人都受不了,何況你的身子才剛有點兒好轉。俺家雖比土地廟也好不了多少,但多一息溫暖總要比你們在這兒受冷受凍要強一些吧。再說了,玉英媽的身體病成了這個樣子,我和你在一起早晚也有個照應。俗話說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有個人守在身邊照應,總要好一點。雖說幾個孩子知冷知熱,但對于一個心事沉重的女人,他們是無法讓你寬心的。”

王大娘的熱心終于打動了玉英娘,她勉強同意暫時搬她家住幾天,待天氣好一點再搬回土地廟來。

自達玉英娘四人搬到王大娘家里后,玉英媽的心情好多了,玉英和二哥、小弟弟每天照常出去討飯,王大娘和玉英媽在家邊聊閑話,邊手腳不閑的紡織。有時候,她們倆在家呆悶了,也拐著個框子到野外去剜點野菜。玉英哥弟三人討得的殘羹剩飯加上那些野菜,放在王大娘家的鍋里一煮,就算是兩家五口人每天的伙食了。

在王大娘的精心照料下,玉英媽的病情日漸見好。為了報答王大娘的好心相助,玉英媽與王大娘拜了干姐妹。王大娘長玉英媽兩歲,當然是干姐了。玉英兄妹三人整天“干媽干媽”地叫得王大娘心里美滋滋的。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眼看一年一度的清明節臨近了。

這天早晨醒來,玉英娘對幾個兒女們說:“人們常說兒不嫌娘丑,狗不嫌家窮,何況咱們是有祖有籍的一家子人,不能老住在你干媽這兒,還是回咱李家大院安生些。”

李玉英不解地問:“媽是不是又想我大哥了?要不咱再往別處打聽打聽大哥的下落,咱……”

玉英娘搖搖頭,心事沉重地說:“昨天夜里我夢見你爹了,他渾身發抖地站在我身前說,他媽呀!我好冷啊!能不能給我加件衣服。你爹做一輩子裁縫,臨走連一身像樣的衣服也沒穿上,我這心里……”

玉英的母親心酸得說不下去了,片刻的唏噓之后,她接著說:“當兵的整天東游西闖,打打殺殺的,上哪去找啊!你爹孤零零的獨魂守宅,在陽間沒享福,到陰間仍遭罪,我這心里實在不是個滋味……”

王大娘挽留再三,但玉英娘去意一定,她只好將面缸里的細糠用苕帚掃凈,和著野菜蒸了些菜飥飥讓她們帶上充饑,并親自送他們一家人下山。

“老姐姐,回去吧!”玉英娘邊拭淚,邊不停地向王大娘揮手致意。

王大娘戀戀不舍地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到山下路口處還沒有回轉之意,直到玉英娘四人全部消失在茫茫的山林之中,她才高呼一聲:

“有空了常來看看!記著,少華有音捎個信過來!”

“知道了,生活有著落了來接您!”

兩人的對話不停地在山澗回蕩……

記著,少華有音捎個信過來!

知道了,生活有著落了來接您!

過來!

接您!

過來!

接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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