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后門，趙風陵順利潛入，神秘人恭候在鐵皮焊接成的樓梯口，這里是緊急逃生通道。
“初次見面，La barba! ”
“你是在諷刺我嗎？”神秘人看上去很不高興，緩慢地從陰影里走到趙風陵面前。
他簡要地向神秘人敘述了一遍會場將要發生的大事件，頭頭是道并給出了相當多有理有據的證言。神秘人回憶起下午櫻井茜與莫莉的異常舉動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現在你要去確認嗎？”趙風陵心情相當愉快。
黑暗的角落里，與電話聽筒里一樣沙啞的聲音說道：“我相信你的話，你的能耐很大，連櫻井茜丈夫的事都知道，這些自不用說了。”
“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做不了主……”
一絲不和諧的意味讓趙風陵感到對方有些異樣。“你難道不該懷疑我嗎？”
神秘人怔住了，并沒有正面回答。“我不相信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把我們玩得團團轉，你無非就是想得到些好處，作為崇拜者你的行為已經很對得起這個稱呼了。”
趙風陵還在玩味這話語。
“好吧，話到這份兒上，就讓我真正做一些對得起這個稱呼的事。”言下之意要讓這個被稱作La barba的神秘人帶他去見千衣。
“現在我成了你的保姆，接下來還會變成你的翻譯，希望我們的大明星不會對你的造訪感到驚訝。”
趙風陵得意揚揚，兀自邁開了步子。“哈哈哈，怎么會是驚訝，當然是驚……”
那最后一個“喜”字尚未出口，神秘人惡顏相向，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條鐵棒，照著趙風陵的腦門就是一悶棍。可憐的小記者同志，舊傷未愈，新傷又至。昏昏沉沉地倒在了濕滑的地板上。
定國路，市立大學對面，某棟建筑正被濃濃黑煙吞噬。這是Z雜志社。一個激憤的中年人正跪在水汪里哭天喊地，立時，他被消防官兵緊急拖離了現場。
奧迪SUV開上了人行道，鄭百林快步走下，“封鎖現場。”他對著幾個提前趕到的警員下達著命令。
“已經在做了。”
“爆炸起因？”
“不好說，需要等待拆彈部隊的進場。”
藏矢川跟在后面沒有插一句嘴，只是安靜地待在最南邊的紅色消防車旁，他甚至不知道這輛車就是臨時作戰指揮室。他注視著這棟大樓，火勢已被控制，看不到火光，但還有黑煙不斷冒出。書稿與雜志隨風飄散，化作了雨中紙絮。日本警官隨手一抓，捏到掌心已成灰燼。
市拆彈部隊接過了消防官兵的班，他們緊急出動對內部調查提供了專業性指導意見。現場濃烈的火藥味令誰都不好受，爆炸的源頭在一張辦公桌下面，果不其然，他們找到一個殘破的顯示器屏幕，這不是意外，是一起有預謀的炸彈“恐怖襲擊”。
鄭百林向藏矢川擺了擺手示意他進入作戰指揮室。
“我們是來對了。現在讓我們討論一下Z雜志社和晚上演唱會的共同點吧。”
Z社社長也被請了進來，就是剛剛哭天喊地的家伙。
“能透露些嗎？”鄭百林沒有具體指出，他什么都想知道。
“我該說些什么？”社長此刻有些跟不上節奏。
“好吧，我來給你開個頭，這個爆炸發生在你公司……”
“是的，顯而易見。”
“你覺得是什么引起的？”
“可能是瓦斯漏氣，對了，公司里用來燒水的熱水器老舊了，我早該讓他們換的。”
“僅僅是這樣？”鄭百林冷笑一聲。
“我也是受害者，同樣是不明真相的群眾。”
看著對方受驚嚇的模樣，鄭百林無奈搖搖頭，也不打算再繞彎，單刀直入講述道：“是炸彈，有人在辦公室安放了炸彈。你的這個員工可不那么令人省心啊。”隨即鄭百林將一份報告丟向藏矢川，后者還差點沒接穩。
這份報告里有趙風陵所有已知或可查的社會資料，包括個人履歷、興趣愛好，甚至存款多少都一清二楚。
“趙風陵，說說他吧？”鄭百林又面向這個膽小的社長。
“他？”社長很少去關注年輕后輩，苦思冥想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真好奇你這公司是怎么運作起來的！”鄭百林這是明顯的挖苦，但他并未因為對方的支支吾吾而心生懷疑。
“實在抱歉。”社長一直沒忘記自己是個受害者，他想找回些話語主動權，但一時半刻很難實現。
“你不可能一點都不清楚，畢竟你是他的領導。”一旁的藏矢川按捺不住了，提醒道，“最近他有什么反常的舉止？又或者說有什么陌生的面孔經常光顧？”
“反常舉止？陌生面孔？”社長拍著腦門回憶著，如果公司里的監控設備沒被大火燒毀，他倒是可以一邊看錄像一邊向警官們解說。此時此刻，他除了嗚咽，什么用場都派不上。
“從這間辦公室的分布狀況來看，炸彈正巧是安裝在趙風陵辦公桌底下的，這點你怎么看？”
社長直搖頭，他根本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那小子才多大，會有仇人用這種方式報復？”
“我們不是傻瓜，怎么看都不是外人故意安置的。”
“你是說他自己？”
“從我們掌握的情報看很有可能，這小子大概遺漏下了一個炸彈，在偶然的狀況下被引爆了，又或者他本就打算要炸了這間辦公室。身為領導的你手下出了一個‘恐怖分子’，難辭其咎啊！”
藏矢川的這個想法是第一次提出，之前也沒和鄭百林討論過。不過他們的見解倒是相同的，有理有據、符合邏輯。
緊接著藏矢川的問話，鄭百林也問道：“他平時喜歡這個工作嗎？你們對待年輕人的態度又是怎樣？”
社長默不作聲，似乎有些心虛。他也逐漸明白對方的意思，單位對員工的不關心，對年輕人的漠視令其感到絕望，日積夜累的壓力也終會令其崩潰，而最終的結果就是對社會產生報復心理，這才導致今天的災難。不過，他始終想不通這樣一個青年怎會有如此能耐。這也是兩位警官想不通的地方。
鄭百林與藏矢川絞盡腦汁，梳理出一些情報來。
趙風陵的辦公室被炸，有可能是幕后黑手專門針對他，有可能他就是主謀，由于疏忽造成了這個意外。趙風陵在機場的行為和態度讓警官們相信后一個可能性相對較大，這也是到目前為止用邏輯能解釋清楚的問題。但也不排除別的原因迫使趙風陵逃避警方的圍捕，這樣警方所認定的邏輯就毫無價值了。至此，另外一個糾結了很久的問題不得不再提上臺面。克里斯汀在這起事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櫻井茜口中的中江又意味著什么？克里斯汀就是中江嗎？
隱約中一股更大的力量開始介入，迷霧越來越濃，懸疑也越來越重。
鄭百林當然不會輕易放過克里斯汀，相較于趙風陵，他更容易掌握這個女孩兒的行蹤，因為每過半小時就會有一通詳細的匯報電話打來。
這不，說著說著，手機又響了起來。
“喂，老秦……”
順著定國路向東南，四條街道遠，在與四平路的岔道口他們下了車，這段路程其實相當短，不過午間的一個小高峰堵了他們十五分鐘。
“我們真應該用雙腿。”鄭百林對乘車的決定感到失望。向西，他們看到一個破舊的大門，里面是同樣破舊的住宅樓。這里是大學城，不光是市立大學，包括附屬中學、S直轄市財大的學生都會到這里尋求價格合理、交通又便利的合租房。
隨行的一個小警員打開了有些腐朽的木頭門，這里基本沒有什么防盜設施。
一進門便是一股霉味撲鼻而來，還伴隨著隔夜的泡面味直讓人作嘔。這間屋子的采光很差，幾乎是與陽光絕緣的狀態。不到三十平方米的地方裝下了臥室、客廳、廚房以及衛生間，這可真稱得上典型的單身公寓了。靠東的一面墻上貼滿了千穗千衣的海報以及寫真照，鄭百林這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小天后，美艷自不用說，他甚至能從二次元的平面感覺出優雅氣質。“難怪會迷得這些青年們神魂顛倒！”
藏矢川并沒有聽過幾首她的歌，在其印象中，即使是屬于那個年代的安室奈美惠也不曾關注過。
“平成天后果然與眾不同！”鄭百林不懂宅男追星族的心思，他甚至覺得這些人太過奇葩了。
藏矢川坐到了趙風陵的書桌前，說是書桌，其實它還兼作飯桌。一臺老舊的筆記本電腦半掩著，電源沒斷，只是顯示屏黑著。
鄭百林來到他身后，不用想，電腦的桌面肯定是寫真，畫面上的千衣特別樸素，靠左蹺著腿手撐桌板仰著頭微笑，正右是花體字的“One life（一個人的生活）”，下面還有一行小字，他得湊近才能看清。
Only dreamer will see the dream!
（只有夢想家才會看到夢想！）
這行字是后加上去的。
“看來這是他的座右銘。”藏矢川迅速打開趙風陵常用的社交軟件，他在仔細地一條條過濾著。“先生，你看這里有段信息或許對我們有所幫助。”他截取了一段聊天記錄，用光標將它們覆蓋標示出來：
趙風陵：我知道櫻井茜的事情！
La barba：你是指她的哪件事情？
趙風陵：她丈夫的事情，我知道內情。
La barba：沒有什么內情，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么。
趙風陵：我這樣報道出來好嗎？
La barba：如果你想寫就寫吧，不會有人相信的。
趙風陵：你想清楚了？你也是知道真相的，這樣會毀了她丈夫的名聲的。
La barba：你想讓她蒙羞？
趙風陵：沒人想讓她蒙羞，事實的真相就是這樣的，你閉上了嘴巴不代表別人不會。
La barba：你想怎樣？
趙風陵：我只是想和她本人確認事實，她若堅持我是不會報道出來的。
La barba：好吧，你等等。
La barba：明天早上大阪7點多的飛機，在國際機場降落。
趙風陵：謝謝！
La barba：小子，我警告你不要亂來。
“有意思。”藏矢川和鄭百林終于知道趙風陵早間出現在機場的緣由了，果真還是與櫻井茜丈夫的事有關。“這個La barba又是誰？”
日本警官顯得異常興奮，同時又有些羞愧。自己追查了大半年的案件居然在異國他鄉一個不知名小記者的電腦里發現了線索，而且說不定會成為破案的關鍵證據，“我就說，櫻井茜丈夫的死沒那么簡單。”
“恭喜你，藏矢川先生，糾纏你大半年的煩惱終于可以化解了。”
藏矢川擺了擺手，起身離開了電腦桌，先是在房間里踱步，而后靠著凌亂的床鋪一屁股坐下。他整理出幾個突破點。
首先，趙風陵知道櫻井茜丈夫死亡的真相，他是如何得知的呢？通過電腦能察覺出端倪，他是個黑客，計算機高手。通過竊取網絡郵件等方式窺視別人隱私。因為他是千穗千衣的狂熱粉絲，自然會將一部分注意力聚集到櫻井茜身上。其次，這個La barba也很可能是千衣經紀公司或團隊里的一員，就在今天的會場里。他也知道櫻井茜丈夫死亡的真相，但究竟是誰呢？誰都有可能，包括櫻井茜本人。或許趙風陵也不知道這個La barba是誰，各自心懷不軌，互相玩著捉迷藏的游戲。這個想法一出，很快就被否決了，趙風陵是黑客，他肯定知道La barba的身份，這個名字很有可能就是他給神秘人取的外號。
藏矢川再細細一想，排得上號的包括主辦人櫻井茜，她的女兒莫莉、總導演稻垣一樹以及化妝師清水由美子，除此之外，并無可疑之人。他感到幸運，搜查范圍被大大縮小，離真相的距離也被大大縮小。一晃神，藏矢川的屁股咯噔一下，他從褶皺的床單里摸出一本書，準確地說其實是一本字典。英文的？不是。上面印著他們看不懂的字母，像羅馬文字又像某個拉丁美洲小國專屬的語言。藏矢川沒在意，鄭百林也同樣不在乎這個細節。
鄭百林從La barba身上察覺出的比藏矢川還要多，這條新線索意味著什么？是否可以理解為趙風陵本質就是壞的？他的情報竊取，他的威脅勒索僅僅是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嗎？他的目的是否還有更深層次含義？La barba，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