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遠瞧見謝筠二人，便大咧咧招呼著一起坐。

倒不怕主座的君王生出疑心，因著謝筠是站在盛帝這邊的，而方家又是幾代忠臣，又有幾大世家互相牽制。

雖說這宴會并未在宮內，可今日盛帝也還是來了，皇后坐在盛帝一側，長寧公主在另一側。

宴席進行到一半，盛帝便提前回宮，皇后自然一同回去，廳里眾人酒酣耳熱，長寧公主還安排了歌舞，一時間熱鬧非凡，宴會便進行到高潮。

顧淮葉現今也不再扮丑，在諸多管家女子中容貌算不得最出挑的，可通身的氣質卻令人移不開眼。

男子那邊有不少年輕兒郎注意到她，都在打聽這是誰家的小姐，怎么以前未曾見過。

談論的聲音不算小，鐘離宣聽到這話不由捏緊了手中的杯盞，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煩躁，眼見著顧淮葉一個眼神都未曾給自己，更是不甘心，直直盯著對面靈動的少女。

少女微微低著頭，正同身側的美婦人說著什么，只能看到烏黑的發頂，往下是光潔的額頭和小巧的鼻尖。

顧語柔看著宣王那赤裸裸的不加掩飾的目光，對顧淮葉的厭惡更是多了幾分，不過想到母親提前囑咐自己的話，就放下心來。

只要過了今日，顧淮葉縱是有千般神通，也是無能為力的。想著便拿起小巧的酒盞，抿了一口，端得是嬌俏可人。

顧寧兒今日倒是安靜，沒同顧淮葉找茬，想來是為了給這廳中少年郎一個好印象，特意展示自己溫婉可人的一面，不過顧寧兒本來生的也不差，自然也有幾位兒郎注意到她。

“淮兒嘗嘗這果釀，喝多些也無事。”

少女澄澈的目光盯得呂懷薇心里發怵，這丫頭的眼神像是看透一切似的，那些陰暗的心思都無所遁形。

“母親放在那吧，我待會兒再喝。”

呂懷薇笑道：“你瞧，柔兒都喝了不少，也毫無醉意。”

顧淮葉見推辭不過，便舉起酒盞一飲而盡。

因著謝筠一直注意女眷席上，也瞧見呂氏的動作，見那少女毫無警惕地端起酒盞，或許是對面全是男子，左手袖袍微微遮住動作，喝得見底還特意教呂氏瞧上一瞧。

除了謝筠盯著對面動作，還有一人也在密切關注著，正是呂青平。他見呂氏沖他微微示意，定下心來，愉悅得很。

半晌，顧淮葉只覺兩頰滾燙，又不小心打翻面前的杯盞，酒液翻灑在衣裙上。

呂氏見狀，便以為是藥效發作了，拼命掩飾著喜意：“淮兒這衣裳怕是得去換下，還好咱們隨身也帶著干凈的衣裙，公主這里也有備好的客房，便去換下來吧。”

顧淮葉有氣無力地點點頭：“青黛？”

“青黛那丫頭不在，讓冬菱陪你去罷。”

呂青平有些意外，這藥效這般快么，不過這倒不重要，重要的是顧家小姐很快便能和她那情郎相會了，面上浮起笑意，今日便教你嘗嘗被人唾棄的滋味兒。

顧淮葉被冬菱攙著往客房那邊去，涼風吹得燥熱去了些，便走得慢下來。

不一會兒，客房就在眼前，顧淮葉扭頭道：“你且回去吧，我自己在這兒休息片刻就行。”

冬菱親眼瞧著顧淮葉進了客房，連忙小跑著回去復命。

一青衣男子偷偷摸進客房，就瞧見少女撐著額頭坐在桌旁，臉頰泛紅，有些迫不及待地搓搓手，“姑娘，可是覺得身子不適？讓在下幫您紓解一番可好。”

官家小姐果真是細皮嫩肉的，呂家少爺誠不欺我！此人正是京都城里有名的無賴黃中，臉色發青，嘴邊還生著個大痦子，那青色外裳尋常少年穿著定是十分瀟灑，可放在他身上，顯得不倫不類。

少女沒做聲，黃中走得近些，方想伸手過去，便感覺脖頸被狠狠一擊，暈倒前只看到青年微微彎起的殷紅嘴角。

顧淮葉攥著帕子的手有些顫抖，屋中驟然沒了聲響，又不好輕舉妄動，悄悄屈了下手指，正打算從指縫里偷瞄。

忽地一道略有冷意的聲音響起：“還以為你很聰明，沒想到蠢成這樣，什么都喝！”

“謝筠？”

少女猛地抬起頭來，目光清明，不像中了招的模樣，眸中滿是錯愕，似乎沒有料到會在這里看到他。

青年愣怔片刻，“你沒事？”

顧淮葉訕訕道：“方才都悄悄倒在袖子上，便沒有喝。”又舉起衣袖，果真是一片污漬。

眼見青年目露嫌棄，顧淮葉撇撇嘴扯著自己衣服上的兩道污漬，尷尬道：“人之常情嘛，小孩子吃飯還會弄臟衣裳呢。”

“你是小孩子嗎，”謝筠挑眉道：“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顧家小姐果然與眾不同。”

“......”顧淮葉抿著唇瓣，偏了偏頭，奇道：“不過你怎么會在這兒？”

謝筠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碰巧瞧見你被人算計，就過來看看熱鬧而已。”說著又指指地上男子，道：“若我沒有碰巧看見，你又當如何。”

“大不了與他拼了就是，”只見少女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來，又將手里攥著的帕子遞給他：“何況我還有這個！”

青年瞧著那塊帕子，不知是何意。

“這個上面有給馬吃的烈性藥，捂住人的口鼻，用不了多久就該昏睡過去。”

“不過你那丫鬟呢，怎不在這兒。”

“青黛，先出來吧，自己人。”

只見床榻下面鉆出一個圓臉的小丫鬟，正是青黛，手里還拿著一根木棍。原來早在宴會開始之前，顧淮葉就安排青黛躲在第一間客房里，待會自己支走帶路的人，到時只管等著所謂情郎進來。

謝筠輕笑，“你倒是能想法子，不過帶著匕首來公主府可不明智。”

“這匕首可不是我的，分明是這刺客的不是么！”說著便將匕首塞進青衣男子衣裳里。

賞菊宴終歸是要賞菊的，不知是誰提議要去瞧瞧后院的菊花，諸多女眷都相聚而去。

行至客房附近，呂懷薇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開口道：“我家淮兒不知歇的怎樣，我去叫上她同咱們一起罷。”

笑吟吟地上前想要拉開客房門，顧語柔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這大姐姐的慘狀，本以為會是一副香艷場面，不想倒是干凈得很。

“大姐姐？”

“淮兒？”

只瞧見榻上隱約是臥著個人，呂氏壓住狂喜，定是倦極而眠罷，待走近一瞧，竟只有一青衣男子，心里咯噔一聲，顧淮葉怎么不在？

呂氏不甘心地將其翻轉過來，咣當一聲，閃著寒光的匕首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