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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夜遁

蘇眠風見陳瑞的眉毛一天未展了,似乎有什么煩心事,便問道:“陛下可有心事?”

陳瑞見他問自己,便將這件事說出來了:“丞相病重,孤實在不知該不該回去探望。”

蘇眠風聽罷,心里也是十分惆悵。他乃是自己忘年故交,現在他病重的消息還是別人所說。但他知道,此時回去金陵,兵不能進,便是給了張初翻身之機。于是他便回陳瑞道:“陛下,此時若是回到金陵,兵馬不進,一來恐傷我軍士氣;二來恐給了敵軍喘息之機。微臣也深信丞相不愿陛下回京探望。”

陳瑞沉思了一下,接著說道:“可是孤若不回京,恐傷了這般忠良的心,失了君臣之禮。”

蘇眠風也兀自回道:“陛下,自古兩軍陣前瞬息萬變。若是陛下此時抽身回京,夏軍壯大,危及我大楚,屆時丞相便可成了我大楚的罪人。陛下,忠良之士可能背負這般的罵名?”

陳瑞沉思了半日之久,也決定不回金陵,接著揮兵北上,只取牛城而去。即使不回,也得回封書信。這封書信送到金陵之時,那楊椒已經病故了。廣惠公主見自己的皇兄未歸,便親自去吊唁。她的心中對丞相并無多少掛念,只是十分擔心駐守在牛城的張初。楊椒下葬了,楚國失去了個好丞相;蘇眠風少了個能說話的人。想他還欠著言震一頓酒飯,也不能償還了。想來也是令人痛惜!

痛惜過了,這軍情大事還在繼續。

那陳瑞和蘇眠風帶著眾軍到了牛城之下,扎下了軍營。這回的軍營卻是扎得合乎兵法。看得出來,他們是想一舉攻下牛城,擒住張初的了。

陳瑞知道牛城兇險,雖然自己的兵馬五倍與他,但若是用兵不當,恐被他反敗為勝。須要仔細用兵,且聽蘇眠風有什么高見。

蘇眠風似乎已經有了計策,對他說道:“陛下!現可兵分兩撥,我自領兵圍住拓跋暮雪,圍而不攻。陛下領兵去攻張初,只說是拓跋暮雪之關即將被破,再用言語激他,他必領兵去救。屆時經陛下一陣廝殺,再經微臣截殺,他必定大敗,逃進拓跋暮雪之關,屆時和兵圍住,料他插翅難飛。”

“好!”陳瑞似乎看見了希望的曙光,高興地說道:“就依此計!”

次日天明,蘇眠風和上官平帶著半數兵馬去圍拓跋暮雪,陳瑞和言震也帶著半數兵馬去圍張初。

拓跋暮雪看見自己關下已經被楚軍圍住了,但他們卻不強攻,便也知道他們是在誘張初出關來救,欲要擒他。

張初見自己的關下也被陳瑞派人圍住了,他還不斷派人強攻關隘。看得出來關上的張初十分著急。

頃刻,楚軍不再進攻了,陳瑞傳話了:“師兄!別來無恙啊?”

張初心里惱怒,哪里還想與他答話,直罵道:“你這賊人,說好隔江而治,何故領兵犯我?”

陳瑞也是笑了笑,只回道:“我大楚的疆土其肯送與他人?你若此時投降,孤便免你一死!”

張初也是冷笑了幾聲,回道:“今日之勢只不過是你我各領貔貅,你也稱得孤,我也稱得孤。你何不降我?”

“師兄!你看那關!”他用手指了指拓跋暮雪處的關隘,只說道:“今我大楚軍士勇猛,那處關隘怕要失守啊!”

張初往他手指指處遠遠觀看,只見楚軍的旌旗都將那處關隘擋住了。張初心里慌了,不知道該再說些什么。

關下的陳瑞依舊說道:“師兄!孤聽聞那拓跋暮雪長得也是沉魚落雁,孤也曾傳令:要生擒拓跋暮雪。你說孤生擒她何用?”張初沒有說話,心里卻是惱怒了。

陳瑞還在說話:“孤要擒了她,日日與她飲宴,夜夜教她承歡,你道好是不好?”這一句話足足將他激怒了,在關上只喊道:“賊子,看我擒你!”

張初言罷,便開了關隘,帶著關中所有的人馬朝關外殺出,在亂軍之中廝殺了好一陣。那言震見張初在亂軍之中困獸猶斗,便迎兵而上。

張初見來將兇猛自己不能敵他,便朝著關內而跑,楚國的士兵早將那關隘團團圍住了,連一絲縫都不漏給張初。張初見回關無望,便又調轉人馬殺向拓跋暮雪處,想要和兵一關。

好一陣廝殺,亂軍之中張初殺到了拓跋暮雪的關隘之下,卻已經沒有兵馬跟在身后了。拓跋暮雪見張初單騎敗至在關下,便急忙叫人往遠處射箭退敵,好開關迎他進來。

張初終于逃進了關內。拓跋暮雪見他滿臉是血,便用手帕拭去了他臉上的血,露出他本就英俊的面龐。

陳瑞占了那處關隘,便又領著兵馬與蘇眠風匯合在此處關下。張初和拓跋暮雪見城下黑壓壓的一片,圍住自己,也是知道自己的命數了。

張初看了看拓跋暮雪,眼中流下了淚水了,跪在地上沖她說道:“今日你我恐要命喪于此了。想我乃是一介武夫,命喪沙場實乃幸事。只是連累了公主!若不是昔日我酒醉錯臥了公主身旁,公主本是楚國的皇后,母儀天下。今卻隨了……”

張初哭得越發大聲了,直直地哭進了拓跋暮雪的心中。拓跋暮雪也哭了,一邊哭著抹眼淚,一邊笑著將張初攙起,對他說道:“本宮才不稀罕這楚國皇后之位,只愿與夫君天長地久、共享歡樂。”

此時兩人相擁,本不該打擾他們。有一個不通世情的士兵,直直地對著張初說道:“陛下,何不夜遁出城?”

張初聽他這般說,與拓跋暮雪分開了,兀自站定了,回問道:“楚國圍城,怎能遁出?即使遁出,又能往哪里去呢?”

那士兵便回道:“陛下,此處往西出嘉峪關便是黨項。陛下與皇后同去,召集黨項人馬,再圖后起,有何不可?”

張初看了看拓跋暮雪,拓跋暮雪點了點頭,似乎告訴張初可以如此行事。張初便傳下命令:今夜三更,所有兵馬出關,護送自己和皇后逃出包圍。

士兵們接到了將令,心里雖然躊躇,但也無計可奈。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守著這出關隘也是死,出城也是死。反正都是死,倒不如臨死之前,還能再殺幾個楚國的軍士與自己墊背。這般向死而生的士兵是不懼任何東西的。

三更之時,這關隘內集齊了所有的人馬。張初將自己的盔甲套在拓跋暮雪的身上,防止她受傷。他自己先跨上了戰馬,往拓跋暮雪伸出了身,拓跋暮雪接過他的手。張初將她拉上了馬,將她護在自己的懷中,對她說道:“閉眼!彎身!孤定送你到黨項!”

拓跋暮雪照他說的做了,只是這眼中的淚水卻不住地往下流。張初看了看天空,這么的明亮的月色,怎么可能不引起楚國的士兵注意呢?倒不如直直地殺出一條往西的血路。這般廝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活下來,只對著拓跋暮雪說道:“若是孤死了,記得將孤推下馬。這馬能跑得快些。”

拓跋暮雪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張初見她點頭了,便一手挽著她,對著身邊的士兵說道:“開關!往西殺去!”

關隘開了。不知有多少人馬從里面跑出,俱都往西方奔殺。亂軍之中,鮮血四濺,誰也不知道濺起的是誰的血。

只聽有人在亂軍之中喊道:“夏軍來了!”

那些兵馬的中心位置,好像是陳瑞的聲音:“勿傷張初和拓跋暮雪的性命!”

夏軍奮力廝殺,死傷無數,但張初和拓跋暮雪卻絲毫未傷。他們好像沖出包圍圈了,只是后面還有楚國的追兵罷了。

張初剛剛跑出包圍圈,便轉身向后看,只見自己的軍士正被楚國的人馬截殺至死。他本想回身去戰,卻又怕難以再次逃出這個包圍圈,只能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人馬被屠戮待盡。

他身旁又響起言震的聲音:“張初小兒,哪里跑?”言震騎著馬,舉著他那根鐵制的扁擔直直地追上來了。張初想去迎戰,身旁的軍士卻朝他說道:

“陛下自走,我等前去應他!”

說罷,他左側的士兵都轉回了馬,齊齊將手里的兵器舉起,或刺或砍奔著言震去了。言震是不懼這些的,只將扁擔一橫,擋住了他們的兵器。只再順勢一拍,拍下了一個士兵。

那些士兵并不是言震的對手,卻也將他抵擋住了。言震不再追趕與他,只是耳邊又好像響起了聲音:“上官平在此!敵將哪里走?”

“陛下自走!我等退敵!”

張初右側的士兵也齊齊轉回馬頭,前去應戰上官平!他們也是敵不過他的,只是他也沒有追趕。

這時的張初身旁已無兵馬,只剩自己和拓跋暮雪同跨著一匹馬,在密林之中穿梭。他見身后沒有了追兵,便對拓跋暮雪說道:“沒有追兵了,睜開眼吧!”

拓跋暮雪睜開眼睛了,只見張初依舊一手摟著自己,手腕上帶著馬韁,一手拿著兵器,兵器之上直直地往下滴血。

張初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想來自己應該死里逃生了,拓跋暮雪也應該是安全了。只有他胯下的戰馬依舊不敢放松警惕,跑得它脖子上的鑾鈴直響。這一響,卻也不知是好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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