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她媽跑出去的那個晚上，遠處一直響著悶雷！小雪一直緊緊閉著眼睛，直到她又摸了摸小雪的頭發轉身離開后，也沒有睜開！

今天晚上奶奶找茬和她媽吵架，她隱約聽見奶奶又動手了，猛然想起小姑也在里邊，小雪立馬跳起來要沖進去，卻被自己的親爹給狠狠地拉住了，

滿臉優柔寡斷的老爹，還語重心長地對她搖搖頭，

“你不要多事兒，她們女人之間就是麻煩，管不得！”

小雪心里哭笑不得，

“我和妹妹將來不都是女人嗎？看來都是不要管的？”

他爹一臉生無可戀地抽著悶煙，完全忽視了身邊小毛丫頭的一臉疑惑？

……

那天的雨下的可真大！

她知道她要走了，這樣的話，她已經真真假假的念叨了不知多少次？

小雪有點兒怨她為什么不帶上自己？

可心里又總覺得，要不是小妹妹還在吃奶，她一個都不會帶走？

其實小雪一直都不明白，她媽長得那么漂亮，還會寫字兒唱歌，為什么會從很遠的地方嫁到這里來？

再后來所有的怨恨都成了擔心。

直到中午放學回來，她那位剛剛起床的老爹，才發現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不見了，一臉懵呆的蹲在柴垛旁，聽他老娘指著鼻子罵，

“窩囊廢啊窩囊廢！我怎么會生得出你這樣的兒子？一個連帶把的都生不出來的狐貍精，被你寵上了天，現在還把家里的錢都偷走了，我早看她像個騷貨騙子，你們還都不相信！哎呀我的老天爺吶！真是要了你娘的老命了！”

小雪一直站在院外靜靜的看著，心里莫名升起一絲痛快，

甚至忘了自己也是被人家拋棄了的小拖油瓶兒，就是覺得自己媽跑得好，早就該離開他們了。

現在，暮雪搖了搖頭。

把那些沒用的雜念都晃了出去。

天已經黑了，她悄悄把妞妞送到自己大媽身邊，眨著兩只大眼睛不說話。

她大媽經常要在廚房里忙到很晚才能回屋，現在大媽扭頭看了她一眼，又探著脖子瞅了瞅屋外的大雨，起身抱走妞妞，讓她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頭也不抬的對小雪說，

“早點回來！”

“嗯，”有了大媽這句話，小雪心里一下踏實了。

可麻子今天卻睡得不踏實！

他總覺得小狗崽子最近乖得出奇，以他這半輩子都沒有踩過狗屎的運氣，突然得了這么個便宜兒子，心里還真是天天都忐忑不安。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大灣村每到下雨的時候村口會沒人值班，

其實就他們村那種焊倒牛的膠泥地，誰要是這會兒跑出去，誰就病得不輕，鬧不好看不清路，還得把小命給丟了……

可麻子曾經在雨夜出去找過牲口，一不小心滑倒后，索性沿著坡路滾了下去，速度倒比平時出村時更快些。

今天可是雨季的第一場大雨，泥路還不至于完全走不了。

他心里這么琢磨著，越來越不踏實，回頭看了一眼打著呼嚕的婆娘，起身披了件褂子往小屋走去。

麻子家的房很久沒有翻修過了，破門破窗的鎖都鎖不住。

他恍惚看見只黑色的野貓從半截墻頭上翻了出去，尾巴像辮子似得一掃而過。

麻子揉了揉眼，推開小屋的門兒，借著手電往床上瞅了一眼，

許是雨天有點涼，狗崽子蜷在被單里，連腦袋都捂得嚴嚴實實。

麻子松了口氣，轉身就要往回走。

忽然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原地不動了！

“不對啊，這小子以前總嫌棄家里的被子，蓋腳丫子他都不愿意，更何況是蒙上腦袋？”

他身上一激靈，又跑了回去，一把掀開床上的被單，果然就看見兩個枕頭在里邊擺的好好的，野狗崽子早就沒影兒了。

麻子想也沒想，跳出院子從南房摸出一面破鑼，抖著手狠狠敲了一下。

聲音震耳，比響雷的穿透力大多了！

他家老婆直接從夢里的直坐起來，瞪著兩只死魚眼睛愣了半天，才殺豬似地罵道：

“麻臉兒！大半夜不睡覺你要死??！”

“對，要死！”麻子一邊換鞋一邊扯著嗓子沖里頭喊道：

“要死咱們一塊兒死，臭小子這次要讓我抓回來，看我不扒他一層皮，誰不讓老子好過，老子就廢了他！”

麻子老婆這才聽明白，那個野孩子又跑了！

頓時睡意全無，套了件衣服也往外跑……

一聲接一聲的破鑼，很快就把全村子的人都驚動了！

在大灣村，人人家里有鑼，這玩意比電話好使，一聲震響，消息群發全村兒，你想裝瞎裝聾看不見都不行，再不愿意也得派個代表出來看看。

小雪從聽見第一聲鑼聲后，就果斷停下腳步，拉著小雨又藏回了麻子家附近。

她聲音雖低但極其肯定，

“不行，今天咱走不了，村口那兒現在肯定已經有人堵著了，現在咱們就回去，你把這身衣服換了，記得把你頭發擦干，待會兒他們問你去哪兒了？你就說半夜想去趟廁所，甭管他們信不信，裝傻就對了，聽到沒？”

小雨其實已經快要急哭了，

他覺得自己長大之前，可能再也沒機會離開這兒了，讓他逆來順受的裝幾天還行，一想起暗無天日的好幾年，他就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旁邊的大樹上。

“小雨，”暮雪現在心慌的厲害，

“趕緊回去，咱們還有機會，你信我，能出去的辦法多的是，現在千萬不能被他們發現！”

相羽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句話，但剩下的一點理智告訴他，

“不能讓小雪暴露，否則他簡直不敢想象會發生什么？”

等麻子和他老婆跑遠后，相羽帶著滿肚子的不甘心，重新坐回床上，腦子里只剩下小雪的囑咐，像個木偶一樣狠狠蹂躪著滿頭卷發！

等半村人的跟著失魂落魄的麻子回到家里，有人的手電筒無意間從窗戶里掃了一下，看到個孩子睡眼惺惺的坐在那里，看上去很是茫然。

“麻子！麻子！你家兒子不就在炕上睡著的嗎？你這大半夜的做夢呢吧？”拿著手電的人很不滿意地嚷嚷道。

好多人本來就不愿意出來，一聽這話都圍了過來。

相羽就像動物園的猴兒一樣，抱著膀子看著大家。

麻子撲上來就一把薅起他的頭發，

發現手里的頭發居然是干的，當下一愣，

“死狗崽子，你跑哪兒去了？”

“尿尿！”相羽真像只野狗子似的，斜著眼睛嫌棄他。

“放屁！尿尿干啥給被單里塞枕頭？”麻子快被他氣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