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惡主惡奴
- 天下胡來
- 豆不花將軍
- 3085字
- 2020-03-23 16:00:00
一聽說是尚膳監的消息,胡海若和公生夷頓時都來了精神,可隨即一想,這深宮內院的事,官大如公生夷都沒什么門路,許安陽這里能有什么消息?
胡海若轉念一想,許安陽跟自己跟的久了,雖然年紀小,卻人小鬼大,軍畿處的一些上的來臺面或是上不來臺面的手段都讓他學了個八九不離十,有些時候還能別出心裁,搞出點別人見了都會驚掉下巴的名堂出來,說話辦事很有一套,沖他點了點頭,道:“我就知道你這幾天沒偷懶,說說吧,讓公侍郎聽聽是不是這么回事?!?
許安陽道:“前幾日,幾個小伙計到我這里來吃面,我見他們一個個愁眉苦臉垂頭喪氣的,其中有一個還被人打了個烏眼青,看著非常奇怪,我就留上了神,聽著他們的聊天。原來他們都是教坊街綠云香鋪的伙計,本來生意做得好好的,結果卻飛來橫禍,不知得罪了誰,人被打了不說,就連小店都被砸了,掌柜的斷了一條腿,躺在家里養著呢?!?
“教坊街?綠云香鋪?那是在哪里?”胡海若抬起頭來問。
“教坊街距離此處并不遠,是一條老街了,因為是前朝教坊司的所在,時間久了老百姓都稱呼那里教坊街,實際上官方卻是不叫這個名字的,里面做小生意的很多,綠云香鋪,想來是那里面一家小店鋪了。”公生夷道。
胡海若若有所思點點頭,道:“聽你這語氣,好像也沒去過?應該是個小老百姓們居住的地方了?”
公生夷點點頭,沒錯,他沒去過,這些信息都是《云中圖志》里面記載的內容。
許安陽道:“話說那日啊,我閑來無事,見那幾個小伙計說起此事來氣鼓鼓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給他們上面的時候就問了一下,那幾個小伙計好像對此事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就和我說了。他們那條街上住的都是老居民了,彼此之間都是知根知底的老街坊、老鄰居,相互之間串門走動,采買物品也都很熟悉,可是三年前,街上突然開始大興土木,原來幾家居民的房子和院子都被拆了,然后擴建成了一座大宅子,院子也很闊氣。一開始,老百姓們還以為是要在這里建衙門呢,心里那是非常的慌亂,結果啊,列為看官,你們猜怎么著?”
許安陽平時最大的樂趣就是逛茶館,聽一腦門子亂七八糟的評書話本,演義小說,明明知道那多半都是假的、編的,可偏偏就是好那一口,每每聽得樂此不疲,流連忘返,平時說話,三言兩語的還好,但凡超過五句話,準得來個起承轉合,發揮好了還能臨時吟一首定場詩出來,給他一塊驚堂木一壺茶,都能直接開茶館賣藝了,生意還準差不了。
胡海若知道他這老毛病,正想讓他別廢話,趕緊說正事,有那啥趕緊放,可坐在一旁的公生夷卻是個謙遜知禮風度翩翩的人,沒有胡海若那不要臉的流氓勁,客客氣氣地道:“不知,還請許兄賜教?!?
見自己的一番做作有人回應,許安陽更加來了勁,他仰天打個哈哈,故作神秘賣了個關子,搖頭晃腦的樣子讓胡海若想抽他。許安陽又拿了個腔調,道:“公侍郎問得好!卻說那日我也正有此問,我還道是哪里的衙門擴建,結果卻聽說那間大宅子是用來住人的,搬過來的想必是個極有來頭的人物!想那教坊街,原也不是個住著達官貴人的地方,街面窄得跑輛馬車都費勁,又是哪位大人這么不開眼,非要與民同樂,體驗一下平頭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結果那戶人家剛搬來沒多久,便禍事了!”
公生夷想必是醉心公務和武學,不知這世上竟然還有這么新鮮好玩的東西,從小就古板,老老實實熟讀經書典籍,壓根就沒聽過什么評書演義,乍一下竟被許安陽講故事的套路給牢牢吸引了過去,一雙眼睛聽得放光,拿著筷子的手懸空不動,面也忘了吃。
許安陽越發的得意,這一得意就開始嘚瑟,順手抄起了他在云中府開面攤吃飯的家伙——搟面杖,當做說書先生的折扇拿在了手里開始耍:“話說那家主人是個蠻橫霸道的,剛搬過來的時候倒也消停,老老實實待在家里,平時房門緊閉,和誰也不來往,誰知過了個把月,尾巴就翹到了天上,家里的下人們外出買東西都和土匪一樣,出手雖然闊綽,可動不動就搞個大包圓,鋪子里的小玩意一股腦的被他全買走,你想,他那院子里總共才幾口人?哪里吃得了用得了那么許多?瓜果蔬菜什么的最后爛掉長了霉,又被他家下人一筐又一框地倒了出來,活脫脫一個敗家子兒!那賣家賣也不是不賣也不是,賣了吧,都是街里街坊的,老鄰居們就沒得買了,不賣吧,又不合規矩,少不得要被那家里的下人責罵,鬧不好還要挨揍。”
這么囂張?仗著手里有倆糟錢兒就了不起呀?胡海若摸了摸鼻子,下了個決心要為生活在北海國水深火熱中的老百姓做一回主,過兩天查他一查,看看是誰家的,這可真是正好撞到他都察司的槍口上了。
“再往后,那家人簡直更不知收斂,甚至打開了府門公然圈地,將本來就不寬闊的街面給活活占去了一半用來堆放自己的雜物,這可真是氣煞人也!周圍的居民幾次三番的勸阻,非但沒有起到效果,反倒被那些家里的惡奴惡語相向,都給趕了出來。”
“沒有報官嗎?”公生夷問道。
“報官?當然報了,可官府好像見了小老百姓不愿搭理似的,每次都有借口,推來推去的從來沒有出面調停過,這一晃兩年多就過去了。升斗小民人微言輕的,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忍也就忍了,畢竟是大戶人家,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
胡海若見公生夷表情凝重起來,知道他動了怒,雖說他喜怒不形于色,可和他共事久了,對他那孤高耿介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他雖然話少,好多話都是憋在心里的,但也知他最見不得這種仗勢欺人的事情,在他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當官的就要一板一眼好好做事,他一個掌管吏治的,竟然知道了手下官員竟然如此無法無天,哪有不火大的道理?
胡海若很有眼力價,連忙給他把茶碗填滿,討好似的道:“喝點茶去去火,不生氣了。”
“這可奇了怪了。”胡海若把話頭接了過來,問道:“這當地的老百姓應該也不是吃素的吧?官府有官府的規矩,小老百姓也有小老百姓的道道兒,我還就不信了,那條街的人就這么縱著那一家?就沒有說破了動起手來的時候?”
升斗小民之間,往往為了幾文錢的小利而大打出手,在寧國當官的時候,饒是帝都寧安府,每年因為仨瓜倆棗的小事鬧到官府,甚至鬧出人命來的都有,北海國老百姓受了欺負能不還手?那是啥風俗?
“動手?呵呵,動不起來手的,雖說那家人實在欺人太甚,可畢竟老話講的好,好男不跟女斗……”
“什么?女的?”胡海若吃了一驚,好像被人踩了一腳,有點沒反應過味兒來,敢情這說了大半天的惡主惡奴的,竟然還是母老虎。
許安陽把搟面杖當個小棒槌似的,輕輕敲了敲他那棒槌腦袋,歉然道:“忘了忘了,剛剛忘交代這一家子都是女的了?!?
“一家子都是女的?沒有男人?”胡海若不信,再次出言確認,那怎么可能?就是在煙花柳巷里開間妓館,那也得找幾個龜奴打手什么的吧,就比如云中府的花月樓……許安陽這小崽子去過,等公生夷走了,我得問問他里面是一番什么富麗堂皇的人間春色……他奶奶的,早知道那天我去偷李天風那大傻子的錢袋子好了……
他這邊正在遺憾那天沒有去花月樓游覽一番,好好享受一下北海國的鶯歌燕舞和軟玉溫香,腦中自然開始走神幻想起了其中的春光旖旎。想到這里,相由心生,臉上自然而然浮現出了一個猥瑣的笑,鼻涕泡好懸沒冒出來。
公生夷見他忽然有異常,兩眼飄飄忽忽神色迷離,間歇性地伴隨著嘴唇輕輕顫抖,似乎在喃喃自語,又好像抽了羊角風,面色潮紅并且還掛著詭異的笑,還以為他是中了什么毒或者受了什么傷而導致傷了腦子、損了神志,連忙關切地叫了他一聲。
胡海若:“……”
他一乍,搖了搖頭,一縷蕩悠悠的魂魄從遙遠的花月樓回歸本體,又開始假模假式一臉人模狗樣的看了公生夷一眼,道:“無事,我在分析案情。”
他撒謊不打草稿,輕車熟路的流水作業,臉上不紅也不白,許安陽哪里知道他的思維這么跳躍,腦子里的坑大的能養金魚,還真被他一番鬼話給騙了,補充道:“都是女的,而且出來采買的那些下人們還帶著功夫呢,一言不合就動手,揍起人來從來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