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身邊已空無一人，昨夜美好得如同一場夢，但是道莊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來過，他們一起共度了除夕夜，迎來了新的一年。

梳洗后，她哼著歡快的小調(diào)去廚房做了幾樣小菜，還沒動筷，就聽到細(xì)碎的腳步聲。道莊微微挑了挑眉，心想：大年初一，過來拜年，這理由還真讓人無法拒絕呢？宮里這些墻頭草，感知風(fēng)的能力真是強啊！

“不知貴客到來，有失遠迎了！”她拖著長長的語調(diào)，散漫地說著，一回頭卻驚得筷子掉到了地上，滾了幾滾，正好落在樊姬腳下：“樊……樊姬，你怎么來了？”

樊姬穿了一身大紅色的棉衣，外面披著一個白狐大氅，既喜慶又美麗，笑著俯身撿起筷子，遞給她道：“我知你這里比我那里強不到哪里去，新年伊始，來為你增一增人氣。”

道莊也跟著感激的笑了起來：“都說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卻難。難得碰到你這樣不喜歡錦上添花、偏喜歡雪中送炭的人。對了，你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吃點兒？我的手藝說不定會讓你驚喜哦！”邊說邊用眼睛示意著一旁空著的碗筷，似乎是專門為樊姬準(zhǔn)備的一樣。

樊姬抿唇笑道：“遇到你這樣苦中作樂的妙人才是難得，自當(dāng)奉陪。”

今時不同往日，從云夢澤回來后，道莊在易安居的生活就很窘迫，全靠小伶的救濟維持，所以平日里吃的基本都是素食。但是大年初一，她還是不忍心讓自己過得太苦，即便一個人吃飯，也給自己做了條紅燒鯽魚、燉了一鍋雞湯、炒了幾樣青菜、還拿出了自己釀的桃子酒。

“你是素食主義者，多吃些青菜吧，”她邊說邊把幾樣青菜移到樊姬面前，“這個白菜是我自己種的，因為冬天好儲存，所以我就拿來過冬了，不知道你愛不愛吃。你若是早些來吃到的菜品會豐富一些。”

樊姬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很好吃，早該想到你過得不容易，我也沒幫上什么忙，你這里沒有人氣，氣溫都低了好幾度，我才來了這么一會兒，就覺得冷了，這一個冬天，你是怎么熬過來的？”

“冷嗎？我覺得還好啊，可能我平日里總是舞刀弄槍，活動起來就不覺得冷了，你不要這副憐憫的表情看著我，我都覺得不好意思了。雖然宮人們克扣了些炭火，但還是送來了一大部分，而且麥姬她也經(jīng)常照顧我的。所以我沒你想象得那么慘。”

樊姬愧疚地問道：“許姬妹妹，是不是因為那件事，影響了你和大王的關(guān)系？”

“什么事？”道莊一臉困惑，見樊姬欲言又止，很快就明白了過來，笑道：“你是說讓我勸熊……大王不要打獵那件事吧？跟你沒關(guān)系，放心吧！”

“起初我也不認(rèn)為和我有關(guān)，以為你們只是小吵小鬧，可沒想到你愣是把自己關(guān)在這里三個多月，我心中一直過意不去，也不敢來看你，直到今日才尋了這個拜年的理由過來。這里和我上次來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

“是啊，你來的時候桃花還未凋謝，春天里姹紫嫣紅的多美，如今這里只剩草木凋零，一片荒涼。”

“可是這里多了很多生活的氣息，比如這些桌椅上面的圖案，都是你精心雕刻上去的吧？如今這里的擺設(shè)，每一樣都可以看出心意。許姬妹妹，你真的很勇敢、很特別。”

道莊看著桌椅上夸張的熊大熊二的圖案，尷尬地笑道：“獻……獻丑了，我都是閑來無事，打發(fā)時間的。”

樊姬搖頭笑了笑，什么也沒說。道莊沉吟片刻，又道：“你和大王的事我也聽說過了，其實你是為了他好，但卻因此被他誤會和冷落，他這個人有時候就是這樣任性、自以為是。”

樊姬又搖了搖頭，良久才道：“是我太高看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了，明知道自己無能為力，還險些連累到你。”

“樊姬你很愛他吧？”道莊試探著問，但話已出口她就覺得自己愚蠢了，她若不愛他又豈會如此固執(zhí)的為他著想？看來她真是獨處太久，與塵世脫軌了。

樊姬沒有回答她，不過不用她回答，道莊從她的神情中已經(jīng)看出了答案。想起上次狩獵自己還沒來得及規(guī)勸熊侶，就被打入了冷宮，她急忙道歉道：“對了，上次狩獵的事情我要向你道歉，臨時出了一些狀況，答應(yīng)你的事沒有做到，對不起。”

樊姬笑道：“沒關(guān)系，我知道你也是不得已。”

道莊遲疑了一會兒，紅著臉又道：“樊姬，其實我很喜歡你，見第一面時就很喜歡，人們都說相由心生，你看上去這么溫婉大氣，一定是一個心靈如蘭的女子，我一直都很想和你做朋友，只是如今我們都愛著同一個人，這朋友恐怕是做不了了。”

樊姬眉頭緊鎖，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么。道莊一急，朗聲道：“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我小題大做，可是在我心里就是這樣認(rèn)為的，從我決定接受熊侶的那一刻，咱們已經(jīng)站在了對立面，我做不到像你一樣，愛一個人可以愛他的所有。”

樊姬震驚的看著她，似是不能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可是大王注定不會只有你一個女人的，難道你想和所有人為敵？”

“即便不為敵，也做不到像朋友一樣互相關(guān)心。”

“許姬，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難道……你是在……希望大王只愛你一人？”

“不是希望，如果知道他心里愛的人不是我，那么我會瀟灑的離開，但是如果他愛我，就不該再去沾花惹草。”

樊姬已經(jīng)震驚得說不出話了，只茫然而困惑的看著她。

道莊心想她們到底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對待感情的要求不一樣也不奇怪。樊姬覺得男人和女人是茶壺和茶杯的關(guān)系，一個茶壺配好幾個杯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她卻不這么想，她永遠不會認(rèn)為自己是他生命中的附屬品，他們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