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胸國在其東,其為人匈有竅。
《山海經·海外南經》
初次下山,云止完全辨不得方向,進了山便團團轉,問了問山里的動物,他們也只曉得自己生活的區域,什么東南西北,具是一臉茫然。
想來也是一直生活在山里不曾出去過,云止只好糊里糊涂一味沿著河流走,迷迷糊糊翻過了幾座山。
期間倒是見過比翼鳥成雙成對的飛過,心里覺得有些親切,想來他們常飛來飛去的,總要多些見識,便揮著手高喊他們。
可惜比翼鳥對她的呼喊皆是不搭理,偶爾有一對鳥停下來,好奇的看看她,頭湊在一起小聲嘀咕幾句。再斜著眼看看云止那呆樣,評說幾句,便優哉游哉的飛走了,棄她而去。
留云止一人在風里呆疑不明,云止倍感無奈,這些鳥兒約莫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
這一日,云止正沿河走著,遠遠瞧見前面幾個人貌似正在爭執。
突然人群中一人拎起一根棍子下子貫穿了旁邊一人的胸膛,又一人上前抬起木棍的另一頭,合力把穿在棍子上的那人連人帶棍丟進了河里。
“嘭”的一聲,濺起些一灘瑩白的水花,岸上的幾個人轟的鳥獸散一般跑遠了。
云止嚇了一跳,忙跑過去,就見被丟進河里的人已經穩穩的從河里爬了出來,站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抽出身體里的木棍丟掉,抖了抖衣裳,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云止不遠不近的站著,見那青年雖然一身狼狽,但氣質清雅,衣飾貴氣,膚白面善,便小心探頭問道:“這位公子,你沒事吧?”
年輕人還在整理衣裳,一抬頭見一相貌不俗的緋衣女子,婷婷而立,氣質不俗,美艷不似凡人,目光炯炯的瞧著自己,一驚,結巴起來:“妖……妖?”
“呃,是的?!痹浦拱蛋蹈拐u,這打招呼方式真是直接啊。
“對不起對不起,小生失禮了,這附近如姑娘這般相貌的女子委實不多,姑娘又是獨自一人突然出現,無聲無息,所以小生,小生……”年輕人覺得言語不妥,一個勁的作揖道歉,“是小生口不擇言,姑娘勿怪,謝姑娘關懷,小生無事?!?
云止好奇的看著他衣服上的大洞,一點血跡也無,破碎的布料在空蕩蕩的胸口晃來晃去。
年輕人見云止盯著自己的胸口,低頭看了看,不好意思的扯了扯破了的衣服,澀然道:“沒事的,我是貫胸國的,我們經常,開這種玩笑的?!?
“貫胸國啊,那我好像走偏了些呢。”云止回憶了一下下山前看過的圖志,貫胸國約么是在南面呢。
關于這個國家,還有個有趣的傳說,曾經一位有名的大妖和貫胸國的祖上愛恨情仇了一番后,那貫胸國祖上終于后悔與妖結為伴侶,大妖怒而掏了那祖上的心肺,而后又舍不得心愛的人去死,又施了活命之法,抹了他的記憶,讓他自去活命。
而她自己從此心碎,潸然而去,隱匿不知去向。此后貫胸國世世代代成了胸口有個大洞的人。
“姑娘要去哪里?”年輕人恭順的問道。
“我準備去青丘國?!痹浦勾鸬?。
“如此,姑娘應往東走。姑娘去青丘作甚,可方便與小生說說?”年輕人依然一副儒雅恭謹的樣子,見云止態度和善,話多了起來。
“尋親。”云止歪歪頭,簡短的答道。
“啊,姑娘可是狐妖?姑娘可否帶上小生?”年輕人異常誠懇,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亮的,一臉期許的看著云止。
云止驚異地看著他此刻一身的狼狽,身上還沾著泥,衣擺還在滴著泥水,絲毫不在意形象地求一個初次見面的狐妖帶他上路,狐疑道:“初次見面,公子提此要求不好吧。況我瞧公子羸弱,隨隨便便就被丟在河里了呢,可不要拖累我。”云止可不想帶剛認識的拖油瓶。
“這……”年輕人略思撫了一下,認認真真的解釋道,“剛才那些是我的堂兄弟,我父王是貫胸國國主,父王近幾年沉迷巫道,欲求長生不老之術,癡迷不可自拔,國事握在我叔父手中。堂兄偶爾捉弄于我,我心里雖有計較,卻還需忍受。非我無能,只是此時不能?!?
“我欲假借替我父尋不死甘木之際,尋我家兄長回來,求姑娘成全?!蹦贻p人深深作揖。
倒是個隱忍的,云止想著,又問:“為何不傳信與你兄長?”
“送不出去?!?
“為何你人卻可以出去尋不死甘木?”
“必經之路最近出現一怪物遇人便吃,我又如此羸弱,幾無活路。”說著,年輕人頗自嘲的笑了笑。
“他們不擔心你跑了?是什么怪物?”
“跑了或死了,或如其所愿。在必經的弱水出現一龍首怪獸,性情暴躁,但不主動尋釁,尋常妖可避開,人卻很難做到無聲無息。姑娘是九尾狐族,定是法力不俗,可帶攜小生?!?
“你兄長在哪?”
“臷民國?!?
“我為何要帶你???我自己走不挺好的么?”云止雖問了半天,心里還是很不甘愿帶這個胸口有洞的人。
“小生不才,識得方向。”年輕人恭謹的作了揖,云止甚至看見他嘴角不明顯的翹了一下。
“哎?”云止瞪大眼睛,這小子!在這等我呢。
云止“哎”了一聲沒有說話,頗好笑的看著年輕人,年輕人只當她默認,忙道:“姑娘是同意了么?請姑娘在此等小生片刻,小生回去稍作準備?!?
云止擺擺手,“去吧去吧,快去快回”,心想帶就帶吧,大不了走的慢點,比走錯方向估計要好點兒。
年輕人跑了幾步又折回來,道:“小生姓姬名質,姑娘如何稱呼?”
“云止?!?
“好的,云止姑娘,請稍等小生?!?
云止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托著下巴尋思,這小子到底機智不機智呢,可不要沒心沒肺的。
不久,姬質換了身衣服,帶了個小包袱回來了。
云止見姬質收拾停當,翩翩少年果然有一國王子的風儀,笑道:“你的飲食你自己應付,我只管帶你過弱水?!?
“姑娘放心,小生早就學會了野果辨識之法,野外生火之法。”姬質拍拍胸脯,空空的衣袍隨之起伏了兩下。
云止憋笑道:“那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