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歸來！去君之恒干，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

《楚辭-招魂》

羽民國人走了以后，云止也沒了睡意。

喬木也很清醒，若有所思的撥弄著柴火，濺起星星點點的火花。

云止朝火力丟了一根小柴火，輕聲道：“你說那國王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寵姬在不斷殺掉他的孩子么？”

“怎么會不知道呢……”喬木喃喃道。

“肯定是知道的吧，是因為特別的感情而不忍心對她做什么吧？這世上會有這種感情么？”云止托著下巴望著噼啪作響的火堆又道。

“有些感情旁人總是難以理解的。他若真心只喜歡一人，娶那么多姬妾做什么呢？”喬木道。

“他是國王呀，總要有個后代吧……”云止嘟囔道。

云止側臉望著火光中喬木有些肅然的臉，心想：等他想起來所有的事情，他對我又會是怎樣的感情呢？

第二天早上起來，云止發現白珠果然有幾根胡子烤成卷曲的了，心疼的拍了幾下白珠屁股，白珠全不以為然。

兩人乘著白珠在附近找了些吃食，兜兜轉轉，在傍晚的時候，云止終于看到了巫啟的那座小木屋。

白珠在小木屋上盤桓了一圈，屋里一點燈光也沒有，顯然沒有人在。

終于在附近的山上找到了巫啟，他正在主持一個詭異的儀式。

幾個戴著大兜帽的巫師圍坐在一堆篝火邊嗡嗡的唱著巫歌，只有巫啟站在火邊舉著雙手，雖然聽不清在唱些什么，但四周彌漫著一種幽密的氣氛，讓人不由的頭皮發麻。

巫啟突然向火堆甩了點什么，火苗“呼”的竄起老高，巫啟仰著臉看著火苗，眼神里有些不明的哀傷和憐憫。

巫啟又走到不遠處一個搭好的小臺子前面，面對著篝火，雙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叨著。

白珠旁邊落了下來，云止和喬木下來，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

云止覺得有些很遙遠的熟悉感，很困惑，她回頭看看喬木，本以為他會表現出對其他新事物一樣的好奇，可他站在那里一臉的冷漠甚至有些隱隱的厭惡，云止詫異的皺了皺眉，這時候不好發出聲音，便也沒問。

巫啟拿起一個獸骨面具扣在了臉上，離開臺子向一邊走去，圍坐在篝火邊上的巫師一個接一個站起來，低低的垂著頭排成一隊，他們的臉藏在大大的兜帽的陰影里，寬大的袖子遮住了他們捧著東西的手。

他們默默地跟在巫啟后面，在臺子邊上圍成了一圈。

云止這才看到，他們正圍著一具用布遮蓋著的尸體。巫師們開始走動，一邊唱巫歌，一邊向尸體拋灑著攏在袖子里的東西。

數圈后，巫啟帶頭停了下來。

他突然仰頭大聲吟唱：“魂兮歸來！去君之恒干，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

一會兒，尸體的上方出現了一個淡淡的影子，那影子也披著巫師的斗篷，沒精打采的飄在半空。

“巫引，你違背師訓，擅用禁術，引起戰爭，你可認??？”巫啟厲聲喝道。

“那都是他們的本心，都是他們自己向我求的，如何怪到我頭上？他們自己求的因，自會有其果，如何是我引起的戰爭？我本就明說了，長生不可得，是他們固執非要嘗試，如何又算到我頭上？”影子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有些冷清孤傲。

“不辨忠奸！不辨是非！不知悔改！今日我便代師傅罰你！”巫啟又喊道。

“是非是你們定的！忠奸是你們定的！你們愿如何便如何，既然如此，還問我做什么，如你所愿罷了！”影子尖利的叫了一聲，一瞬就不見了。

巫啟看起來有些生氣，他又開始大聲的吟唱，巫師們也開始跟著巫啟快速的轉圈。突然巫啟停下來對著尸體上方，“噗”的噴了一口，一股藍色的火焰沖起后，竄起一股青煙。

巫師們的吟唱聲也突然提高，巫啟從袖子里抽出一根茅草編的粗繩，巫師們向后退了幾步，依然圍著尸體吟唱。

巫啟甩開鞭子朝尸體旁邊的地上“啪啪啪”的猛抽了幾下，伴著一陣灰土揚起來，一聲凄厲的呻吟聲傳來。

那灰土像花絮一樣詭異的在半空中緩慢飄蕩回旋，巫啟連抽了數十下，每一下都伴著一聲凄厲的呻吟。

吟唱終于結束了，尸體上方幽幽的籠罩在一層塵灰里。

巫師們一個接一個離開了，只剩下巫啟手里拿著那個奇形怪狀的面具，一臉憂傷的站在那里凝視著蓋著布的尸體。

云止才小心上前，小心的叫道：“巫啟……”

“啊，”巫啟回過神，“你們到了很久了……”

“是啊，”云止道，“你沒事吧？”

“沒事，”巫啟看著地上的尸體說，“那是我師弟?！?

“不下葬么？”云止看了眼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尸體道。

“他被神兵傷了，戾氣很重，還要做法事?！蔽讍⒌?。

“神兵？”云止好奇道，她也親眼見過一件神兵。

“嗯，是夔鼓?！蔽讍⒌馈?

“你師弟他，在貫胸國受的傷么？貫胸國現在如何了？”云止神色激動。

巫啟奇怪的看了看她，她忙解釋道：“貫胸國國王的兩個兒子是我的朋友?！?

巫啟略沉吟了一下說：“那你的朋友應該已經是現任國王了，我師弟幫著老國王的弟弟蠱惑了老國王，兩個王子帶著神兵打回去了。我師弟受了重傷躲了起來，他最近撐不住了才回來，但是太晚了，已經救不回來了。他被天帝的神兵傷了，原因也瞞不過。要罰他，除他戾氣，他才能平安轉世。”

云止看到巫啟略小的眼角有些濕潤，低落的吸了吸鼻子。

巫啟難過的瞥了一眼尸體，深深地吸了口氣道：“罷了，他從小想法就跟我們不一樣，他從來不想了解什么人心詭計，只喜歡專研那些怪癖的法術。這一世他吃了這么多苦，也沒有活明白，但愿來世能安穩?！?

云止心里一顆石頭落了地，姬質姬閔果然成功了，而巫啟卻失去了他的師弟。

“我們還是到我的住處說話吧?！蔽讍⒗^一條席子蓋住尸體，說道。

云止喬木跟著巫啟又到了那處小木屋。

進了木屋，巫啟打量了幾眼喬木，喬木也不進屋，只站在門邊抱著臂一臉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