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霍連秋被楚九扶著上了公主專用車架,他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先上車一副主人姿態的“六公子”,而是他正在收拾的散在桌子上的厚厚手札和筆墨紙硯。
那攤開的書上明顯是女子的字體。
果然都是傳聞,他就知道長公主和楚王爺那樣的人中龍鳳怎么會生出癡傻之女。
“咳咳……”
凌晨收拾好東西放一邊,從一個暗格里拿出小泥爐和茶壺茶杯,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道:
“喝點溫水。”
只是一個照面,他就看出眼前這人和那群劫匪不是一路人,應該是個讀書人,也可能是哪個落魄家族的公子。
既然他家小公主已經心軟了,他也不會非要當壞人,當然有些事,還是說清楚的好,以免有些人“不識好人心”……
這人對車上東西如此熟悉,還被稱為“六公子”,難道是那位情愿摔斷腿也不愿當駙馬的忠義伯府凌子晨?喝了幾口水,壓下嗓子癢意的霍連秋,道了謝:
“咳咳……謝,謝。”
傳聞果然又不可信。
給他又添了一杯水的凌晨,輕聲說道:
“你賭對了。”
這人若不是太過柔弱,應該長得還不錯。
“連秋不太明白,咳,六公子的意思……”
他是在賭楚王府教養出的小公主和親兵的善良。
聰明人揣著明白裝糊涂就不可愛了……凌晨看了一眼眼前人蒼白如紙的臉,挑起車簾看向遠處,像朋友聊天一樣,很是隨意的問道:
“公主本來就沒想著傷害誰,估計還會想辦法幫你們,你猜她去干什么了?”
看,又搭了一個帳篷,連做飯的火夫都開始搭禍做飯了。
照這么下去,別沒到災區,物資得少了一半吧。
“咳,連秋不知。”
公主說她去看傷員,估計是想用這個定他們的罪……可這位六公子這么問,顯然不是他猜測的那樣,那他是真不知了。
凌晨看著大步流星就差跑過來的楚愛悠,眼里滿是無奈的給了答案:
“為你去神醫那里拿藥了,所以我說你賭對了。”
功德,全是功德,這些人是不是在她眼里頭上都盯著“功德”二字?
霍連秋:……
他想過這個千嬌百寵的楚王府小公主可能會很善良,沒想到會這么善良。
是不是他不帶人過來,她也不會把大當家他們送官?
楚愛悠沒有上車,而是直接把手里的藥瓶遞給凌晨,囑咐道:
“先讓他吃五顆,把我的醫藥箱遞給我。”
她沒想到受傷的人這么多,多到那個被砸斷鼻梁的“大當家”都算是輕傷,那邊人多眼雜,她不方便動手,這一個嘛!她倒是可以讓人抬進帳篷過一下手癮。
至于這位“軍師”,咳嗽成這樣,顯然是不適合問話的,等他吃完止咳藥再說吧!
“咳咳咳……”
公主有醫藥箱?她會醫?馬車里的霍連秋看著凌晨把藥放在小茶桌上,說了吃五顆,就從另一個暗格里拿出一個小巧的醫藥箱,直接拿著起身出去道:
“我給你打下手。”
給劫匪看病,他必須在她身邊才能放心。
“也好。”
他總比錦繡錦屏好使……楚愛悠一手接過醫藥箱,一手去扶凌晨下馬車。
留在車內的霍連秋就這么看著二人無視他的存在,走了。
走了。
“咳咳咳……”
他還是第一次有看不透的人……蒼白的手拿起藥瓶,倒出五顆藥緩緩吃了下去。
什么藥都醫不了他的病,只是他還要救寨子里的人,不能倒下。
“你們干什么?!”
“不準動我們大當家!”
“有我在,你們誰也別想動我阿爹!”
“軍師!”
霍連秋剛把藥吃下肚,就聽見馬車外一陣騷動,還有趙山扯著嗓子叫他。
所以他死了,這些人怎么辦……
被吩咐把劫匪頭頭抬進帳篷的王和令,看著眼前接連傷了他好幾個兵的黑壯丫頭,額角青筋暴露,忍不住吼道:
“快滾開!不知好歹的玩意!公主要救你爹,你攔著想讓他死?!”
婦人之仁!他還是第一次有人去救一個劫匪!這個不知人心險惡的小公主到底要胡鬧到什么時候!
“你才想讓你爹死!”
這死丫頭竟然敢咒他父親!王和令眼神一暗,抽出配刀就打算給劉大丫一個教訓!
“王隊領帶人去清路吧,辛苦了。”
“咳咳……把大當家給他們。”
楚愛悠和霍連秋的話同時響起,硬生生的阻止了王和令的動作,后者咬著后槽牙低聲回了一句是,就帶人走了。
等胖公主吃了這群劫匪的虧就知道錯了,他等著看她哭。
“霍大哥,不能相信他們!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想要我阿爹的命!”
都把她爹打成這樣了!
劉大丫話音剛落,楚愛悠接話道:
“你跟著一起來。”
“錦繡快去找羽涅要一份麻醉散。”
“是,公主。”
等把劉大壯抬進帳篷放在用石頭墊高的拼接木板床上,錦繡端了一碗麻醉散過來給他喂了進去后,楚愛悠一邊打開醫藥箱,一邊頭也不抬的吩咐道:
“家屬出去等著。”
她只是看了傷者一眼就知道不僅是鼻骨斷了,還傷了面部骨骼。
晨哥這招“殺雞儆猴”用的挺好,只是下次能留點手就更好了。
怎么不把她阿爹送到神醫那里?劉大丫看著卷起袖子準備動手的楚愛悠,心慌的下意識拒絕:
“我不……”
她可沒聽說過當公主的還會治病的!這是直接想要她阿爹的命啊!
楚愛悠哪有心情和她啰嗦,直接打斷道:
“錦繡錦屏你們出去守在門口,沒我允許,任何人不能進來。”
“……是,公主。”
公主她才認幾天神醫師父,真的能……救人嗎?錦屏有些擔心的看了楚愛悠一眼,低頭應答道。
罷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劫匪,能給她們公主練手,是他的福氣。
“我不出去!我就在這看著阿爹,霍大哥……”
“出去,咳咳……”
不知為何,他相信這位小公主能救人……霍連秋深深看了一眼楚愛悠冷然鎮定的側臉,一手捂住嘴,一手拉著劉大丫往門外走去,錦繡錦屏見狀,緊隨其后。
帳篷里瞬間只剩下二人了,凌晨看了一眼腫成豬頭,鼻子都歪了已陷入昏迷的中年男人,不后悔自己動手太重,就是他也沒想到這人會讓她親自來救。
“晨哥,我要什么麻煩你遞給我,開始了。”
迅速在劉大壯面部神經下針封脈的楚愛悠,拿著用高濃度酒精擦過的手術刀,確定了下刀位置,出聲說道。
面部神經不能封太久,她最多能有二十分鐘的時間。
“……好。”
他每一次看她拿手術刀的樣子都……心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