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脂粉生意？”紅妝齋是京城有名的賣胭脂水粉的鋪子。

藍瑛心里挺詫異，不明白女兒今天變化怎么這么大。難道三年前的死里逃生，讓原本溫柔善良、不諳世事的女兒終于變成了一個內心強大，務實理智的人？想到這些，藍老夫人心里一片黯然，如果當時不是自作聰明地干涉女兒，那么女兒便不會遭遇這么多了，可憐的女兒啊。

鄭菡盯著母親痛不欲生的臉色，發了半天聲也沒有發出來。母親一定對鄭菡的感情特別深。是的，鄭菡身亡的當天，藍老夫人就哭暈過去了，也不知這三年她是怎么熬下來的。

“娘，這幾年在外面無意得了一個制作胭脂的偏方，我想賣給紅妝齋的老板，他正好也感興趣。這個真不麻煩，也不辛苦，您不用擔心我。”

“菡兒，娘對不住你，要不是硬逼你嫁給睿王，也不會慘遭毒手……”藍老夫人抹著快要枯竭的眼底的淚水，哽咽地說道。

“娘，不怪你，嫁給安王也一樣的。”威遠侯的女兒，現在的安王正妃，當時不也容不下自己嗎，嫁給安王，說不定死得更快。

藍老夫人抬頭看了鄭菡一眼，女兒真的想開了，活的灑脫了。可這一切誰能說不是建立在過去那痛徹心扉上的。只有經歷了生死的人，才會活的這么明白。情愛雖然美麗，但它不是人生的全部，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福氣得到它。

藍老夫人更加心疼鄭菡了。

“罷了，不想去就不去了。以后啊，你想干什么，只要沒有危險，娘都支持你。”

“娘真好，女兒就想一輩子陪著娘。”

“傻丫頭，你才十九歲呢，正是好時候。陪我一個快入土的老太太，豈不浪費了我女兒的貌美如花？”藍老夫人一高興，也開始打趣鄭菡了。

鄭菡伸手探了探母親的脈搏，比前些日子好些了。

“娘，你要堅持每天散步啊，咱們娘倆一定越來越好的！”

“會的，我的菡兒這么玉雪聰明，娘等著好日子呢。”等著菡兒找到那個憐惜她，疼愛她的人，等著菡兒收獲屬于她的幸福。

回府這么久，母親從來沒有趕鄭菡回睿王府，也沒有嫌棄她在身份上是一個已經過世的人。鄭菡就知道母親，乃至父親不是把女兒當成獲得利益的工具，是真的真的打心眼里疼愛她。心里不是不感動，畢竟這個年代，像這么豁達的父母實屬罕見。所以鄭菡更加珍惜這份難能可貴的親情。

藍老夫人替鄭菡回絕鄭馨荷后，鄭菡便回到屋里開始睡覺。晚上又得辛苦了，還是先補補覺吧。管他屋頂是誰呢。

當夜色來臨的時候，鄭國公府里飄出一片花葉，隨之在風中消散。與此同時，安王府正院的那棵老核桃樹里多了一個黑影。

鄭菡剛隱下身子，便聽到耳邊的樹枝上一片輕響，動靜不大，卻足夠自己聽到。接著那雙桃花眼便又映入自己的眼簾。

這家伙還真是陰魂不散啊，拖后腿的豬友！

這廂鄭菡氣鼓鼓地瞪著六王子，那邊六王子的桃花眼卻彎了又彎，差點忍不住大笑起來。扎西木不知為何，越來越喜歡看鄭菡吃癟的樣子了。

本來上午想跟她溝通一下，晚上由他來盯梢安王，沒想到這女人不知好歹，還說什么解語花。

“不要拖我后腿，否則把你大卸八塊！”鄭菡用內力傳音到六王子的耳朵里。

“彼此彼此。鄭姑娘總是喜歡夜間行動，莫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這廂也用上了傳音入耳之術。

“你猜對了，我來自地獄，以后見了本姑娘小心些，省的哪天被人拆皮去骨也不自知。”鄭菡咬牙切齒地回道。

“嘻……”

就在兩人你來我往，劍光刀影的時候，內院的門開了，安王邁著瀟灑的步子走到主房里。

鄭菡屏息靜聽。

“王爺，您……怎么過來了？”

“怎么，洛兒不歡迎本王？”

“王爺說笑了，只是洛兒想王爺這段時間公務繁忙，可能無暇顧及洛兒。沒想到……王爺竟然如此看顧洛兒。”

“洛兒永遠是放在本王心里的，放心吧。”能聽出安王爺聲音淡淡的，不夾雜任何情緒。

“洛兒，聽說……鄭菡復活了？”

“放心吧，王爺，哪怕她復活，也成不了睿王妃了，她在所有康興人心里都是一個死人了。”

“不過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可笑我那姐姐，替人做了嫁妝竟不自知，愚蠢之至！她只知道害死鄭菡才能嫁給睿王，卻不知道這樣的手段一旦被睿王發現，只有死路一條，最后花落誰家還不知道呢。”

“洛兒怎么知道，睿王不知道你們姐妹的手段呢？”

“你是說……”

“既然知道了，為何睿王還對姐姐這么好？”

“好？哈哈……，他若不是忌憚著威遠侯，你那好姐姐早就不知身首何處了。”

“不會的，睿王對姐姐敬愛有加，還說姐姐是將門虎女，對她愛重有加。”

“好了，洛兒，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要因為她破壞了我們的氣氛……”

呆坐在老核桃樹里的鄭菡，被安王和安王妃戲謔的口吻徹底雷倒了。她竟然不知道鄭菡的死原來在別人眼里那么順其自然，仿佛鄭菡不死，就會讓諸多人為難一般。一個人的死，是那么容易，那么不受重視。

坐在上方樹杈上的六王子，聽了安王屋里的讓人掉落一地雞皮的靡靡之音后，本來想嘲笑一下鄭菡的有眼無珠。卻不料，發現鄭菡兩眼無光，失神已久。不期然地，自己心里也升起一種濃濃的悲哀。

他知道鄭菡的所有事情，三年前就知道了。本以為經歷了三年落魄生活后，那個女人會自憐自嘆，以致于悲慘逝去。沒想到她竟然云淡風輕地出現在他和五皇子的面前，沒有落魄，沒有執念，有的是讓人刮目相看的聰明伶俐。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在三年前差點灰飛煙滅。

過了不知多久，鄭菡才回過神來。

屋里傳來安王沙啞的聲音：“洛兒，上次你通過綠水少掌門調動夜午勢力，不但沒有殺死二哥，反而損失了那么多高手，不知后續該怎么辦呢……嗯？”

“好了，王爺把心放肚子里就好。我跟綠水少掌門的情誼非常人所能比，他不會在意這點損失的。只是五皇子那邊，還請王爺周全一二。后續，我會聯系姐姐，相信睿王的信任會是壓倒我那好姐姐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的洛兒這么聰明，為夫如何報答洛兒呢？”

鄭菡實在不想聽下去了，輕輕躍下老核桃樹，纖細的身影隱入濃濃的夜色中，也把她沉重的心情掩蓋起來。

悄悄回到鄭府，掩衣臥下，淚水便肆意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