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敏一愣,回頭看來,見容汐珞笑靨生花,烏黑的眼睛透著十二分的靈氣,此刻正微瞇著,對著陳瀅瀅。
陳瀅瀅眉毛一擰:“你說什么?”
容汐珞淡淡的道:“奴婢覺得大少夫人剛剛這話不對。”還沒等陳瀅瀅反應(yīng)過來,容汐珞繼續(xù)道:“大少夫人剛剛才說,自己既已嫁入程家便是程家的人,那自然也該為程家考慮,夫人走時確實交代了暫由兩位小姐管家,可大少夫人說的這事已涉及官場,那就并非內(nèi)院能做主的了,朝中人際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即便是夫人在也不會擅斷,該是由老爺做主的。”
“呵!”這回換陳瀅瀅七竅生煙了,一個丫鬟也敢數(shù)落她?指著容汐珞道:“你是個什么東西?敢教訓(xùn)起我來了?”
容汐珞施施然施了一禮,道:“奴婢不敢,只是夫人和公子走時有吩咐,叫奴婢好好輔佐兩位小姐,奴婢早就聽聞大少夫人為人最是‘善解人意’,想來大少夫人的弟弟自然也是‘謙和有禮’,自然不會做下錯事,既如此,何不等老爺回來?如今當務(wù)之急該是找好大夫醫(yī)治大少夫人的母親才是,萬不能此時自亂陣腳,咱們在這里私自斷了,萬一判斷有誤轉(zhuǎn)還不成,豈不是反而傷了大少夫人的內(nèi)弟?更嚴重者連咱們程家也一并傷了,那到時候誰來為大少夫人想法子呢?”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你就是那個三弟房里新來的大丫鬟吧?三弟還真是會調(diào)教,教出來的奴婢竟這般不懂尊卑!”陳瀅瀅氣的發(fā)抖,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此刻也都看傻了眼,大氣也不敢出。
容汐珞低下頭,嘆了口氣,再抬頭時,眼中竟有幾分委屈:“大少夫人說我不懂尊卑,奴婢實是不敢當,此時奴婢可是一心為大少夫人著想啊!”
陳瀅瀅怒極反笑:“為我著想?”
“正是呢!”容汐珞撲閃著那雙晶亮的眼睛,“真摯”的看著她道:“大少夫人如今與兩位小姐哭訴,傳出去,知道的,會說大少夫人為著娘家人實在著急才會如此,可若是碰到有些不知死活的,說大少夫人是趁著老爺夫人不在,故意趁機作亂,為著錢財為難弟妹,那就不好了。”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雖然這個大少夫人平日不被周夫人所喜,可好歹也是主子,這丫鬟居然說出這種話,她莫不是瘋了嗎?
“什……什么?”陳瀅瀅瞪大了眼睛,看著對面一臉無辜狀的容汐珞,她極力忍住自己想動手的沖動,畢竟這時候看熱鬧的下人不少,自己如今站的又當家婆母的房中。她眼睛瞪的發(fā)紅,手指雖指著容汐珞卻一時被噎的接不出話來,半晌,她轉(zhuǎn)向程敏,顫聲道:“這是……妹妹……和三弟……教出來的?”
一旁的程慧和程敏也俱是吃了一驚,程敏半天才回過神來,她還是第一次見陳瀅瀅氣成這個樣子,不得不說,實在是,太解氣了!
程敏忽然有點想笑,但還是極力忍住了,故作關(guān)切的上前去拉住陳瀅瀅的手說道:“大嫂嫂別生氣,這丫頭是母親帶回來的,府里好些規(guī)矩還不懂,沖撞了嫂嫂,妹妹替她道聲不是,大嫂嫂寬宏大量,回頭啊,我去回母親,自叫母親教訓(xùn)她,給大嫂嫂出氣!”
總而言之就是:不是我教的,也不是三哥教的,而是周夫人教出來的……
我可管不了……
陳瀅瀅眼睛瞪的更大了:“好……好啊!”猛地甩開程敏的手,咬牙切齒道:“三弟房里還真是養(yǎng)了個人物啊!”說完扭頭怒氣沖沖的就往外走。
程敏忙追上前掀起簾子朝著陳瀅瀅的背影喊道:“大嫂嫂!大嫂嫂!千萬別生氣啊,你放心,妹妹這就叫人去請大夫,去給嫂嫂的母親醫(yī)治!”直到看見她走的遠了,程敏才長出一口氣,放下簾子,隨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回頭嗔了容汐珞一眼,道:“你膽子可真大!”
容汐珞笑著上前來扶程敏的手臂,笑道:“誰讓她欺負兩位小姐,今兒公子不在府,我得替公子護著你們呀!”說完還調(diào)皮的眨眨眼睛,惹的一旁一直目瞪口呆的程慧也笑了出來,搖頭道:“你呀!”
容汐珞已然知道了家族無事,不過是心里還有計量才打算再待一陣,這樣看不慣的事,之前忍不了,現(xiàn)在就更忍不了了。
外邊那些等回話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覷,不知道此時該不該進去,只聽見容汐珞在里邊揚聲到:“外面的一個一個來回!”眾人互相看了看,一個最先等在墻根底下的婆子磨磨蹭蹭的進了屋。
那婆子道了一個萬福,見兩個小姐依舊有說有笑,這才放心的回了事,原來是為著明天到了府里采買的日子,也來支銀子。
程敏笑著說道:“瞧瞧,才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容汐珞靈機一動,卻是向程敏笑道:“說起采買我倒想起公子屋里需要些新綢緞做被褥了,正好年節(jié)前趕著做好。”
“現(xiàn)在就做會不會有些早了?”
容汐珞不慌不忙:“也不單單因著要趕年下,前兒我看陳年的幾條被子實是不能用了,再多做幾條也可以替換。”
程敏道:“你倒是心細,記下來吧。”
那婆子應(yīng)了,容汐珞繼續(xù)說道:“五小姐,不知采買平日都需要幾個人,我能去嗎?”
“你想去?”程敏先是驚訝,隨后又笑了:“是想出去逛逛吧?”
容汐珞羞赧的點點頭,程敏見后,說道:“行,單獨叫兩個小廝跟著你,你快些回來就是。”
“那小姐這里……”
程敏笑道:“就半日的功夫,去吧,對賬的時候再叫你。”
容汐珞笑著稱是。
第二天,果然程敏讓兩個小廝跟著容汐珞,放她和其他采買的人一道出了府。
兩個小廝駕著車,里面只坐著容汐珞,出了角門,容汐珞便和兩個小廝道:“去忝巷。”
正是月前她跟著程家兄妹出來時路過的一條巷子。
馬車行了一陣,容汐珞聽見兩個小廝說:“已進忝巷了。”于是伸出頭來,待看見一個熟悉的牌匾,上面寫著:繁花似錦,忙叫小廝停下了車。
容汐珞下了馬車之后回身向兩個小廝笑道:“兩位兄弟辛苦陪我來這一趟,今兒天冷,我要是挑上一會兒怕是要凍壞你們了。”說著從口袋里掏出幾粒碎銀子塞給二人,向路對面一指,說道:“喏!這對面剛好有個酒館兒,你們倆就去對面等我吧。”
兩個小廝撓撓頭,傻呵呵的笑道:“這,這怎么好意思,咱們是,是出來辦差的。”
容汐珞笑道:“是我求著小姐出來的,小姐叫你們倆跟我一塊兒,我也是不好意思呢!你們?nèi)プ耍乙材馨残奶舨皇牵康任姨艉昧嗽賮斫心銈儭!?
見容汐珞這么說,兩個小廝自然不再推諉,接了銀子喜滋滋的進了對面的酒館兒。
容汐珞斂了笑意,回身進了這家名曰“繁花似錦”的店。
不多時,從店中走出一位身披素白色披風的少女,此時雪天一色,她這一身與鋪天蓋地的雪白,仿佛要融為了一體,她出門后便沿著這條巷子走了一段路程,行到一處路口拐了進去,又走了一段,在一處府邸門前停了下來。
少女抬起頭,一雙靈透十足的美目,小巧的鼻尖凍的微微泛紅,幾近透明,櫻唇微翹,不是容汐珞又是誰!
之所以這府邸的門坐落在偏巷,因為它并非正門和角門,而是后門。
后門門前站著一個守兵,容汐珞走上前,被其攔了下來。
容汐珞淡淡的說道:“去回你家大人,他在找的人,我知道在哪。”
那守兵進門回稟,片刻即回,為容汐珞開了門,同時帶過來一個管家,管家領(lǐng)著容汐珞進門,府宅不大,一共不過兩進院落,很快就來到了主事廳。
容汐珞見廳中沒有人,也不在意,上前便坐在了正面的檀木椅上,那管家一怔:“你?”
容汐珞沖著他燦然一笑。
此時從側(cè)面的屏風后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一個身形魁梧的男子緩緩走了出來,他身著黑紅相間銀滾邊將軍官袍,腰間系著犀角帶,皮膚黝黑,圓目鷹鼻,濃眉入鬢,滿面豪氣。
“是哪位說……”此人一出屏風,容汐珞那燦然的笑容便轉(zhuǎn)向了他。
“將軍,她自己就……”管家話還未說完就住嘴了,因為他看見自己家一向威嚴的將軍此刻瞪圓了眼睛!
本就黝黑的臉龐上兩顆大眼珠因為瞪眼顯得更為突出,就快要掉下來了。
“郡……郡郡……郡主?”
容汐珞依舊是保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