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這么快就成親容汐珞倒是有一點意外,之前可是一點風聲都沒有,可就算意外,也僅僅只有一點而已。
梁言又在程玨的屋里做了一會兒,天南地北的扯,偶爾還與容汐珞玩笑兩句,院里撒掃和路過的丫鬟婆子們時不時就聽見屋里傳來梁言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我覺得你說的對!那家伙還真是丟人丟了十萬里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言又在程玨這兒用過午飯,走的時候還不忘和容汐珞告別一聲:“你當真和其他丫鬟不一樣,以后程玨到哪帶著你就夠啦!這次詩會來不了不要緊,我常辦的,等下回什么賞雪宴啊、茶會啊、馬球會啊都讓他帶著你!哎?你會打馬球嗎?不會也沒關系,我和程玨都可以教你!”說完往前走了兩步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回頭還要說話,一眼瞥見了程玨有點涼颼颼的目光,訕訕的閉了嘴,溜了。
程玨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隨后他又向后瞟了一眼,見容汐珞臉上掛著剛剛送走梁言時的笑容,轉向自己。
“公子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程玨回頭看著她,忽然問道:“你生辰是什么時候?”
?
容汐珞不明就里,想了想,回道:“奴婢只記得是五月里,具體日子忘了。”
她當然沒忘,而是暫時不想暴露身份。
程玨眸中閃動了一下,不再說話,抬步走了。
容汐珞愣了一下,轉而跟上。
這是什么意思?看他這樣子,怎么好像……
是有點……生氣了?
容汐珞從第一次見他,他臉上就總是掛著笑意的,與自己近來刻意去逢迎討好的笑不同,他是待所有人都是謙和的笑容,讓人如見暖陽,如沐春風。
不過今天從剛剛開始,啊,不對,容汐珞回想了一下,好像從梁言和她說話后不久,他笑容就已經淡下去了。
自己說錯什么了?容汐珞想了一陣,還是覺得莫名其妙,她想到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考量,索性就不去在意了。
三日后,午時剛過。冬月天氣冷意漸濃,又連下了兩日的大雪,日光揚揚灑下,映在院子里厚厚的積雪上,晃的人睜不開眼睛。
靜和院里,又有幾個管事婆子走出來,程慧程敏兩人微微舒了一口氣,容汐珞拿過兩個靠枕讓她們倆可以倚著,程敏立刻歪了歪身子,一手倚著枕頭,一手按起太陽穴,說道:“真真累人!”
程慧也微微靠在枕頭上,笑道:“方才午飯我瞧你都沒吃什么,一會兒讓人拿點點心上來吧。”
程敏擺了擺手,道:“晚上再吃吧,這會兒子指不定還有人來回什么事,不得消停我也吃不好。”
“母親還要等個幾日才能回來呢,這幾天你總這么著也不成呀!再說這兩天來也沒什么大事。”
程敏道:“阿彌陀佛,如今我已經覺得事情夠多了,只求別有什么麻煩事。”
容汐珞和程慧聞言失笑,此時卻聽見院子里忽然傳來一陣女子的“嚶嚶”的哭泣聲。
門簾被挑起,容汐珞扭頭朝門外看去,只見一個女子搖搖擺擺而來,披著一件貂毛領大紅披風,披風下露出一截蜜紫色的裙擺,上面銀線繡成的花紋隨著她邁出的步子,在日光與雪光中點點閃爍,頭發高綰成墮馬髻,右側插著幾只寶石簪,中間插著鎏金發梳,左側一朵桃紅絹花旖旎艷麗,后插一只飛蝶云花步搖,步搖下的流蘇互相碰撞,叮叮鐺鐺。
待這女子走近了,容汐珞瞧見她的面容,不知是腮紅還是天寒的緣故,她本就雪白的面容上兩朵艷云襯得她香腮玉骨,細長的柳葉眉下是一雙媚態橫生的桃花眼,此刻正低低垂著,一雙纖長的手掩著雙唇,一邁進門檻,就向程慧和程敏哭道:“我的好妹妹,你們可得幫幫我呀!”邊說邊拭了幾下眼角。
容汐珞由不得皺眉,且不說這女子哭的太假了些,見她的第一眼,容汐珞便覺得她身形輕佻,眉眼間嫵媚中隱隱透著算計,令人生厭。
不只是容汐珞,程敏遠遠瞧見這位走近,心里一沉: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剛說怕麻煩,麻煩的人就來了。
但程敏還是第一個起身迎了上去,說道:“大嫂嫂這是怎么了,何事派下面的丫鬟婆子來吩咐妹妹一聲就是了。”一邊說一邊向容汐珞使了個眼色。
聽程敏這么一說容汐珞反應過來,這位便是程大公子的夫人:陳瀅瀅。
容汐珞總在程敏和小丫鬟的嘴里聽過她的名字,只是一直未見,見程敏示意,于是上前去扶,奉了茶后便站在了程敏身后。
陳瀅瀅坐下后用手拿起茶盞看了看,掃了一眼容汐珞,又將茶盞放下,轉而對著程敏和程慧,一副羸弱之態,說道:“兩位妹妹知道,我家里有個弟弟,一貫都是個膽小的,這才去衙門領個差事沒幾個月,前兒突然不知道被個什么郡主的案子牽連,給關進去了,嗚嗚,我可憐的小弟,估計是得罪了什么人無故被牽連進去的,嗚嗚嗚……”說著又取出帕子拭淚。
“其實那些上頭的不過就是想要些油水罷了,若是使些銀子也就放出來了,只是我們家……嗚嗚,如今家里都是兩位妹妹做主,你們可要幫我呀!”
程敏和程慧互相看了一眼,這是……要錢來了?
容汐珞也覺得有點哭笑不得,她倒是會挑時候。
程敏面上犯難:“大嫂嫂,這,這么大的事只怕要等父親母親回來……”
“好妹妹!”陳瀅瀅哭著上前,打斷她的話道:“今日家里來日與我說,我父親去理論,你們知道他就是個直腸子不會圓滑的,上邊已經停了他的職了!我母親身體本來就不好,如今更是病倒了,若是等到公婆回來,只怕我母親也熬不住了呀!”說罷又是一頓嗚咽之聲。
外邊有兩個丫鬟婆子本來要進來回話,知道陳瀅瀅在這里便都侯在了外面,漸漸的,又陸陸續續來了幾個,有些好事的也過來想聽聽怎么回事,故而越聚越多,眾人在外面探頭探腦,有的趴在窗下,有的直接掀起一角簾子,探聽里面的情況。
程敏安慰道:“嫂嫂,這樣的大事朝廷必然有公論的,想來……嫂嫂的弟弟也不會有事,你先放心,不如咱們家先叫下人把這安陽的好大夫都請到嫂嫂娘家,好好為嫂嫂的母親診治要緊。”
“是呀。”程慧也應道
陳瀅瀅哭的更甚,語氣有些急促:“若是我弟弟出了事,那時候就晚了!兩位妹妹只需放些銀子借我家轉還一陣,我父親既然和公公同朝為官,等這一個難關過去,我們家自然是感恩戴德,對公公而言只有好的,難道兩位妹妹是怕我家賴下銀子不成?”
程慧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再說話,只瞧著程敏。
要知道,若要把人從獄中提出來,需要多少銀子暫且不提,這朝中關系利害多變又復雜,誰知道她弟弟到底是惹上了什么人?若是摻和一腳白惹一身腥又該如何?更何況如今程家許多生意是周夫人嫁進來以后才有的,她又一向不喜歡這個名義上的大兒媳,就算真的給她放銀子,放多少,也該由周夫人來定,眼下種種,這主意也不是兩個還待字閨中的女子拿的了的。
“唉,大嫂嫂,這實在是難倒我們了,這么大的事,我們做不了主啊!”程敏看著陳瀅瀅,很是無奈。
陳瀅瀅霍然的站起身來,指著程敏尖聲道:“你,你們這是要見死不救嗎?也不是要你們如何,不過就是放些銀子罷了!我好歹嫁進你們程家也算是你們程家的人了,你們竟這般冷血!看著我家落魄了,就巴不得我弟弟和我母親去死是嗎?”
程敏有些坐不住了:“大嫂嫂誤會了,這是哪里的話,咱們是一家人!我們剛剛說了,會請全安陽最好的大夫去嫂嫂的娘家,至于嫂嫂的弟弟,朝中之事需得等父親母親回來商議,這根本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事!”
“我呸!”陳瀅瀅換了嘴臉,雙目一瞪啐了一口,說道:“婆母走的時候明明說過府內諸事皆由兩位妹妹做主,怎么現在又反倒說做不得主了?哼!我平日待兩位妹妹是哪里有所得罪?竟推給我這樣的說辭?!”
程敏羽睫顫動,眉頭緊鎖,被陳瀅瀅這番蠻不講理氣的不輕,可眼前這位好歹是她的嫂子,自己身為庶女也不敢說太重的話,遂憋的雙頰緋紅,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陳瀅瀅見程慧程敏都不說話,冷哼了一聲又坐了回去,故意提高了聲音:“依我看,兩位妹妹是趁著公婆不在,來故意打壓我這個嫂嫂吧!我也就罷了,你們小小年紀心腸怎么這么狠?連活生生的人命竟也不顧了嗎?!”
容汐珞卻是聽得有些不耐煩,上前一步,在程敏身后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容汐珞微笑著,出聲道:“大少夫人這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