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懶洋洋地灑在街上，路上的行人臉都被曬得紅彤彤的。

崔揚愜意坐在客棧一樓品茶，霍天青坐在他對面喝酒，二人一茶一酒，倒也喝得自在。

唐芊瞥了瞥二人，嘆道：“你們兩個也真是奇怪，茶和酒能碰杯嗎？”

“為什么不可以？”

“誰規定喝茶的人不能和喝酒的人坐在一起對飲呢？”

唐芊吐了吐舌頭，她最近發現這倆人關系越來越好了。

門外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你這個小殺手真是牙尖嘴利，手上功夫不行，嘴上倒是蠻厲害的。”

那個扎著馬尾的小姑娘又來了，揚著頭看著三人。

霍天青笑瞇瞇道：“小姑娘，你這次是來找我的嗎？”

小姑娘眼一瞪：“小姑娘是你叫的嗎？”

霍天青忙改口道：“老姑娘。”

小姑娘咬著嘴唇，看起來都快要被氣哭了，她瞪著霍天青道：“你最好小心點，等進了柳園，小心我…”

霍天青似笑非笑盯著她瞧，小姑娘說不過他，跺了跺腳，轉身就走了。

霍天青哈哈大笑，崔揚也忍不住笑道：“你又何必和一個小姑娘置氣？”

霍天青眨眨眼，道：“這種渾身帶刺的小姑娘我也惹不起，早點氣跑又有何不可？崔揚，這一次你替我進柳園會會柳白霜。”

崔揚吃驚道：“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霍天青道：“你定力這么好，再去一趟又有何妨？”

崔揚連連擺手表示拒絕，他上一次差點丟了性命，這一次說什么也不會再去冒險。

唐芊也在一旁幫腔道：“你功夫這么好，為什么不自己去？”

霍天青憐憫地看了二人一眼，嘆道：“柳園肯定把我都查了個底朝天來對付我，這時候如果讓崔揚去，你想會有什么效果？”

崔揚愣住了，霍天青又道：“何況，她們也沒說不能換人進去，我花了銀子，想讓誰進就讓誰進，里面就算住了天仙，我不想去就是不去。”

唐芊擔憂道：“那你就不怕崔揚有危險？他上一次可差點死在柳白露手下。”

霍天青斜眼看著崔揚，道：“碧奴教出來的人會打不過柳白露？她是不是下了套，你鉆進去了吧。”

崔揚臉一紅，嘴上還是爭辯道：“不，老板娘讓你來幫我，你就這么幫的，推人進火坑？”

霍天青拍著胸脯道：“你放心，我會在外面幫你的。”

崔揚回道：“你也放心，柳園建在地底下，你幫不到。”

霍天青皺著眉，怒道：“我就不明白了，要你出來殺個人，你功夫不行，碧奴教你功夫，你找不到兇手，我幫你搜集信息，這要換成別人，早在外面死了好幾次了，你還磨磨唧唧這么多要求，怎么，你的命就比別人的值錢？”

霍天青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崔揚啞口無言，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的命真的就比別人的值錢么？他只是下意識害怕死亡而已，他甚至覺得死亡像一只生著利爪的鷹盤旋在半空，每個人只能仰著脖子，隨時等待它俯沖下來，割破喉嚨，取走性命。

沒有人能夠躲過，每個人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

他并不是真的覺得自己的命比別人寶貴，但霍天青說得沒錯，朋友的命也是命，他沒有任何理由讓別人背負屬于他的責任。

他有些不知所措，低低說了句：“壺里的茶水沒了，我去打壺新的來。”說罷起身往里走去。

崔揚轉身折出客棧，往大街上走去。

他心里亂糟糟的，只覺得又愧疚又難堪，只想找個借口出來透透氣，霍天青話糙理不糙，他似乎已經卷入命運中了，再也無法安分守己地當一個小伙計。

他隱隱覺得有股力量推著自己往前走，他也無力阻止。

也許從碧奴救下他那天開始，他就已經卷進來了。

霍天青心里也不是味兒，他望著崔揚離開的背影，試探性問了問唐芊，道：“他是不是生氣了？”

唐芊卻笑了，道：“不會的，崔揚是個好人，他只是不習慣當殺手，但他不會對不起朋友。”

崔揚明明可以殺了自己，但他卻寧可先去郭九那里確認兇手身份，還帶著答應帶自己離開唐門，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真的讓朋友涉險的。

她對崔揚充滿了信任。

崔揚直到天快黑了才回來，此時打尖的、住店的全都涌了進來，川流不息，他剛走進，就看到霍天青坐在最顯眼的位置，正喝著酒。

霍天青似乎坐著的時候永遠在喝酒。

崔揚有些尷尬，他想向霍天青道歉，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霍天青卻好似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伸手招呼他，又道：“來陪我喝一杯？”

崔揚裂開嘴笑了，趕緊坐了過去。

霍天青并沒有問崔揚的去處，倆人閉口不談，好似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杯酒一杯茶喝著。

人與人之間的友情可不就是這么奇怪的一件事么，上一秒倆人還能吵得面紅耳赤，下一秒又可以握手言和。

霍天青甚至帶著崔揚來到柳園。

小姑娘探出頭看著倆人，驚訝地問道：“你們怎么來兩個人，只能進一個的。”

霍天青笑瞇瞇望著她，道：“小鬼頭，你放心，我不進來，我來送送崔揚。”

小姑娘更驚訝了，道：“他上次來過了。”

霍天青笑得更開心了，道：“柳園沒有規定一人只能來一次。”

小姑娘白著一張臉，想了半天才道：“可是…可是這次收的是你的錢。”

霍天青安慰道：“你放心，我們情同兄弟，兄弟就該有福同享。”

小姑娘愣在原地，這下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不該開門讓崔揚進來。

“唉，你年紀輕輕的，做事情怎么這么拖沓？”霍天青皺著眉，不由分說一把拉開門，伸手一推，崔揚還來不及反應，人已經進了柳園，又聽見門“嘭”的一聲關上。

“崔揚，你好好享受，哈哈。”

霍天青的笑聲格外響亮，這是他花錢花得最暢快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