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入窗內，映照得房間明亮了幾分，屋內物品都仿佛渡了一層光。一張張紙條看過去，姜曉的心已如墜冰窟，她都可以想象得到那時他的模樣了。

她一直認為，時余是塊石頭，捂不熱。但她現在發現，許年年，單單是這個名字，就足以讓他潰不成軍。

重新回到客廳，不出她所料，時余仍沒有出來。他每次都是這樣，躲著不見她，也不交流。她在和她不在沒有任何區別。姜曉有時候感覺，他甚至不把自己當人看，

忽的，姜曉注意到時余的手機在茶幾的角落里，鬼使神差，她起身拿起了手機。手機鎖屏是純黑色，姜曉劃開屏幕，“請輸入密碼”的字樣映入眼簾。

姜曉當然知道自己的行為是錯的，這樣未經允許動他的東西的做法很不好，可她忍不住。

她垂眸，掙扎了許久，帶著小心翼翼、些許期盼輸入了“617”，“6.17”是她的生日。

密碼錯誤。

姜曉不死心，機械版地重復輸入這三個數字，回答她的仍舊是無情的話語：“密碼錯誤”“密碼錯誤”“密碼錯誤”“……”

“您輸錯的次數已達到二十次，請五分鐘后重試。”

姜曉自嘲地笑笑，停止了動作。她本就不該再抱可能是手機出問題的僥幸心理，他的密碼怎么可能是她的生日。這個道理，她早該明白的。

五分鐘后，她直接輸了許年年的生日。果然，解鎖成功。盯了片刻后，姜曉死死地咬緊唇，一股沒來由的焦躁和不安彌漫開來。

主屏幕的壁紙是普通的白底，加了四個數字：1090。這是什么意思，恐只有時余自己才清楚。

姜曉點開微信，入眼便是清一色白的聊天框，干干凈凈的，只有推送的幾條消息。置頂的那個賬號格外與眾不同。

備注“命”。

她一眼就看出來這是許年年的微信號。思索了片刻，她想看他給她的備注是什么，聊天框刷到底都沒有，于是她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微信號，緊張迫使姜曉的手指帶著顫抖。

躍入眼簾的是“jx”兩個字。

這是她自己本來的微信名。姜曉明白了，就是，他沒有給她備注。又有些難過，他連備注一個“姜曉”都不愿意。歸根結底，就是她不重要。

一點也不。

那些被自己可以忽略的細節此時完全浮出來：他從來沒有對自己笑過；他只和她說關于許年年的事情；他對她的態度很奇怪。

認識這么多年了，她只看到過一次他掉眼淚，就是前幾個月運動會上，許年年被送進醫務室的時候。姜曉當時只感覺拽著自己的手力氣大得都快把她捏碎了，他臉色發白，不停地重復“你滿意了吧”。

再然后，就是時余找到偷偷篡改運動會名單的盧欣悅，對她進行了強烈的警告。最后因為無助，許年年一直沒醒，眼眶猩紅，落了淚。

一時間，姜曉只覺自己像個笑話，甚或者是，跳梁小丑。心態頃刻崩塌，情緒陡然爆發。她開始反思，她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么。

她喜歡上了一個不喜歡她的人。

況且，他有一個放不下的人。

所以這條路注定會很艱難。

她想放棄。

—

臥室的門突然被拉開，大片的光亮盡數侵入昏暗的房間，時余察覺到來人，動了動，卻沒抬頭，只看著黑色的窗簾發呆。

姜曉眸中藏著難過，靜默許久，她說，“我后悔了。”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時余沒反應，沒問什么意思，也沒應聲。

見他如此模樣，姜曉心里的那個想法又加深了幾分，她說：“我后悔喜歡你了。”

時余沒說話。

“我這幾天呢就在想，如果當時我沒有遇到你，是不是也不會發生這么多事情。我是不是就不會喜歡上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記得那時候很喜歡你，眼睛困的不行了還死撐著，夢里夢到你回我信息，下意識的醒了。那時候真的真的好喜歡你，那時候困了和你說睡不著，你不睡我也不睡。就想多說一句就想多聊一會。真的，就是不小心睡著了，但是會腦子里突然想到我還沒回你信息，又馬上就醒了回你信息。

那時候特別喜歡你，以至于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學習一落千丈，自己一事無成，但我都沒有覺得這些不好的事情跟你有關那時候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姜曉默默在心里說，她知道自己就算說出來他也不會有任何變化，他總是這樣的，就好像，沒有心一樣。

那還不如干脆不說。

時鐘“滴滴答答”地走著，半晌，時余忽然出聲，認命般的：“我也后悔了。”

“我不該那樣對她的。”

很久沒人出聲，姜曉低垂著眼，語氣干澀，“所以你接近我的原因只是因為我像她，對嗎？”時余的身影沒入淡淡暮色。“是，”他答：“還有你那條手鏈。”

姜曉怔住了。目光漸漸移到自己手腕上，那是一條銀白色的手鏈，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花紋，是許年年的。她思緒翻涌。

初一的時候，許年年一直帶著這個，有次姜曉問她這條手鏈有什么用，是誰送的。她記得很清楚，許年年當初是這樣回答的：

“我不知道這是誰的手鏈，我全忘記了。但，不知為什么，我潛意識里就覺得她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絕對不能弄丟的。”

后來有次去姜曉家玩不小心丟在她了，許年年也不知道丟哪去了，她那時很著急，拼命尋找，找了一天一夜，卻仍是一無所獲。

姜曉某次在整理東西時發現了她的手鏈，可那時許年年已經去外地了。便一直帶到現在。

時余：“手鏈是她的。”

姜曉頃刻了然。

原來是他送的啊。

時余的聲音輕輕的：“那天我本來不打算救你的。”

她再次了然，意思就是，時余只是因為看到了許年年的手鏈才救下她的，根本不是什么正義感的原因。

時余繼續說，“我不可能看錯。”然后，他一把掀開姜曉的袖子，果真能看到一條銀白色的細鏈。

秋風肆意，窗簾被風吹起，天邊的余暉折射到屋內，氣氛卻不見有分毫好轉。

“我說真的。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