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開晚飯的三十分鐘進食時間，除開齊寂以外，這些個牲口吃飯和搶錢似的。

齊寂他一句話都說不上，也不知道這個做東的大少爺章魚哥是怎么想的，明明是一副書香門第文質彬彬的公子哥范兒，他臆想中，張勇是這幾個哥哥里最好說話的，一言一行都透著股萬年青年旅店那種搖滾文青的意境，結果吃起東西來像是唱土搖喊麥。

等他們搞定了晚飯，像是吃飽喝足了出去找樂子的老炮兒，畫風突出一個彪悍。

哥哥幾個帶著齊寂在紅梅路外邊兒找了家奶茶店，就這么蹲在街邊嘬吸管兒抽南京。

齊寂終于憋不住了。

“要不……我先回去？”

他覺著自己和這幾個哥哥不是一路人。

聽飯桌上他們聊的都是大學生活和大學生活好不好。

當然里邊有歧義，能不能理解，或者要不要打個帶顏色的問號還有待商榷。

畢竟這幾個家伙提到男女之事時都單純得像張白紙，連章魚哥也算個處男——某位知名游戲區摸魚小說作者說過，分辨處男的身份就如襯衫上的口紅印那樣明顯。

拋開那些不提。

齊寂和勇哥又說了一遍：“喂，游俠呀，要不先把我放回去？沒事兒的話，我就帶著阿柯回家咯？”

張勇招呼來幾個弟兄們，聽他喝奶茶時還不時蹦出打嗝的聲兒。

——齊寂算是明白了，這家伙好像還有一身醉奶的本事，也是非常的迷幻。

又聽張勇說：“哥哥幾個今天都見過弟弟了？”

“哎！”海綿寶寶莊海洋本來是一嘴北京話的口音，突然就把口條掰得字正腔圓，形容道：“水（Shui）靈（ling）！”

“艸！”齊寂大罵：“你惡心誰呢！”

“哈哈哈哈哈哈！”阿星很快樂。

“哈哈哈哈哈哈！”謝爾蓋非常快樂。

張勇又問齊寂：“弟弟，今天哥哥們都跑來看你，請吃香的喝辣的，夠意思吧？”

齊寂狐疑地盯著這幾個大學生，總有種被害妄想癥。

張勇指著莊海洋，和齊寂解釋道：“你帶咱們打過了狼媽媽，錢我們也收到了，特別開心，那個時候海洋就覺得你不一般，很神秘，有故事。”

齊寂連忙否認：“不不不，我真一般，不神秘，沒啥故事。”

張勇拍上齊寂的肩，沒什么見外的意思。

“很高興認識你呀！兄弟！”

齊寂有些局促，有些拘謹：“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緊接著莊海洋也跟上來問：“齊寂，你真是十七歲呀？我記得職業選手必須要成年以后才能拿到證件的。”

齊寂有點兒抵觸，連忙解釋道：“我用假證打的比賽……”

胡星亮跟上問道：“那什么時候才能拿到真的？”

齊寂琢磨著自己和VEGO的千金一諾。

“兩個月以后吧。”

謝爾蓋開始發白日夢：“要不咱們組一支戰隊？直接搞起？去SLI！去勇士聯賽！然后打進乙級！甲級！去國際邀請賽！世界冠軍！”

張勇跟著問：“有這個機會嗎？”

齊寂看了看這些個哥哥們。

他們好像一團熾烈的火，從內到外都是旺盛的精力，是熱情，是熱愛游戲的一群人。

“你看我牛逼不？”胡星亮展示著肌肉：“我有那個天賦嗎？”

莊海洋好不容易把胡星亮給推開，“我呀！我！小齊說了！我能當他隊友！”

這些個興奮的大學生許是奶茶喝高了，都在齊寂這位帶假證打比賽的半職業選手面前談起游戲里的點點滴滴。

他們都是這個性格，除了上課和考試，就是在打游戲和聊游戲。

比如游戲里做了什么操作，立了什么功勞，都要用嘴巴重復五六次才行，要感受到彼此的夸獎，當個尾巴搖成直升機的驕傲寶寶，只差上天。

齊寂喊這群興奮過頭的哥哥們打住。

然后他又指著海綿寶寶，心中想著關于【天賦】這個詞，念著他們的緣分。

“我想……可能只有海哥能當我的隊友，職業賽場真的和你們想的不一樣……”

這話一說出口齊寂就后悔了。

剛吃完人家的飯，怎么就出來談起喪氣話了。

不過他不愛撒謊，也不愛去奉承別人。

他真的是照實說的。

要按照他的標準算，目前幾個隊友里，只有海綿寶寶到了及格線，按照競技壽命和競技狀態來算——

——莊海洋，游戲ID：海綿寶寶，在真神魔方星界節點的RAID流程表現來看，不論是執行力、臨場反應、心態、操作水平和學習能力都達到了齊寂的要求。

至于其他幾位……

齊寂也是逐個解釋過去。

他伸出手去，要和胡星亮握手。

“阿星，你的應變能力太差了，對指令的理解還有戰術布置之后做出的反應都很死板，暫時只能去和電腦AI玩，要說PVP肯定得吃癟，不及格。”

胡星亮伸出手與之相握，聽到職業選手的評語時，有種垂頭喪氣的懊惱感覺。

齊寂又要和謝爾蓋握手。

“蟹老板，你這個人不喜歡認真玩游戲，態度本身就有問題，職業賽場真的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說一定能贏的，是兩方隊伍拿出十足的誠意和本事，特別尊重對手，并且還尊重自己的游戲角色，了解角色的使用辦法和鉆營對策獲得勝利的過程，它不像你想的那樣輕松。你也不及格。”

謝爾蓋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然后變得咬牙切齒“沒事兒哈！沒事兒！媽的記仇！我超記仇的！我記住你說的話了！我要狠狠地打你的臉！你不讓我去我偏要去！哼！”

緊接著齊寂又和張勇握手。

“章魚哥……不是我說，你和隊友幾乎是零配合，太獨了……”

張勇像是聽見了什么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他獨？

他沒配合？

誰在滅除狼害時把隊友當工具人來著？

齊寂連忙指正：“對對對我也像個孤兒，但是那樣子能通關的，勇哥你那種獨沒用的，還有點兒多余。

這是個團隊游戲，你選個游俠出來秀三種姿態，沒事兒還喜歡欣賞美術貼圖讀讀故事什么的……

——我也沒有說這種行為不好，但是會影響隊友打裝備的進度……

——我真的沒怪你，只是不合適。

我覺著咱們要是真的組個隊去打海選什么的，眼著要開賽了，我估計勇哥你還在和隊友討論女主持的身材好不好，這個場館是多少年前建的，現場來了幾個富家公子，他們開的什么車之類的云云。走馬觀花的態度打不了電競。”

齊寂和張勇握完手，反倒是越來越心虛，他不是第一次說這種話，以往來算，這種言論落到二線隊伍的比賽中。那些個比他要年長的隊員們都會嫌棄這個小弟。

他回想起來，每一句話都帶著滿滿惡意，都是冷嘲熱諷。

——要你來多管閑事嗎？收錢辦事的替補？

——你以為你是誰？隊長？教練？

——要不你一個人上去把他們全都打趴下了？少嗶嗶多干事。

平心而論，齊寂從頭到尾只有一個目的。

他不想批評——

——他只是想贏。

有時候，他覺得選隊友就和相親一樣。

對象長什么樣，有什么本事，多少能耐都在明面上寫得清清楚楚，往往都是一單單交易，除了奔著勝利（結婚）而去以外，沒什么可以抱怨的。

這很現實，真的是非常現實的事情。

他生怕把幾個哥哥惹惱了，是個非常有禮貌的小孩子。

“勇哥對不起，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我沒別的意思，也不是說你不夠厲害，只是不合適。如果一直這么三心二意的話，沒有隊伍的組織和明確的紀律，也打不了職業。”

他真的很在乎這幾個小伙伴，畢竟和他們玩游戲，和他們做朋友很開心。

這個時候，莊海洋站出來了。

海綿寶寶把齊寂的貓貓背包奪來，要齊寂專心答話。

“你說他們都不及格？”

齊寂點頭：“是的，暫時不及格。”

莊海洋和兄弟們商量著，大聲吆喝著。

“你們聽見了嗎？！小齊說咱們不及格！”

謝爾蓋是陰陽怪氣的：“聽見咯，他說我摸魚。”

胡星亮是垂頭喪氣的：“聽見了，他說我笨。”

張勇是漫不關心：“我也聽見了，他說我態度有問題。”

“那意思就是！只有我及格啦？”莊海洋嬉皮笑臉的給伙伴們加油打氣，像他一直在做的那樣。

海洋和齊寂說：“奶爸！咱們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對嗎？！”

齊寂點點頭：“對，兩個月以后我就去VEGO新月報道，如果有機會，我和經理舉薦你進去，你愿意陪我去打職業嗎？”

莊海洋和兄弟們商量著。

胡星亮：“我愿意。”

謝爾蓋：“當然愿意啦。”

張勇：“可以試試。”

莊海洋：“別想甩掉我！”

齊寂納悶，這群人都不聽人話的嗎？

他又糾正道：“我就想和海綿寶寶談談。沒帶上你們呀……說實話要是你們四個都是妹子，那可以商量，都大老爺們兒整哪出驚悚后宮片兒呢？有些人他就臉大，活得像是一樁冤案，我真的不是那種隨便的人，我活得很認真很努力呀。”

莊海洋正兒八經地和齊寂做出請求。

“小齊！我們四個兄弟都是出了名的連體嬰了，玩游戲從來不會落下某個人，也不會因為貧窮或者富貴就給對方分三六九等排擠彼此，如果放在古代，那一定是異姓兄弟。如果你嫌棄他們，也是在嫌棄我!可是我也想跟著你去更大的舞臺上看看！”

齊寂：“你的意思是……”

莊海洋做出承諾，把阿柯還給了齊寂。

“我保證在兩個月以內，讓他們至少達到及格線！你放心吧！這算買一送三！”

晚上八點，大上海華燈初上。

霓虹招牌照在他們身上，像幾個剛出來走江湖的亡命之徒，完全不知道未來的命運會指向何處。

齊寂想自己應該是甩不掉這幾個拖油瓶了。

和以往頂包收錢打比賽時遇上的“相親對象”完全不一樣。

這幾個哥哥好像真的奔著“真愛”來了。

說起來有點羞恥，此時此刻齊寂有點小感動。

他口是心非地罵道：“書不念了呀？你們幾個傻的？就我一句話？跟著我去打職業？”

莊海洋解釋道：“誰說不念了！大三實習我還愁找不到合適的單位呢！”

謝爾蓋的表情像個正人君子，嘴里說出來的話不成人形：“我的夢想是成為職業選手，加入直播行業，然后挑一位富貴多金的弱智女粉絲，與她結婚。”

“我就跟著兄弟們玩玩，一直都有工作。”胡星亮解釋道：“我兼職當健身教練。”

最后是張勇，這個浪漫的富家公子按下邁巴赫的車鑰匙，是要告別了。

“好好教教我！小齊！”

齊寂抱著貓，滿頭問號：“教啥啊？”

張勇催促兄弟們上車，得在限行之前趕回杭州。

“教我打游戲！不然我要回老家繼承家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