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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柑仙

  • 純陽靈異錄
  • 太清純陽子
  • 3464字
  • 2020-02-23 06:30:00

西江堤畔高處的瓶隱巷,數百年倚水而居,民風樸實;人們生活安樂,與世無爭,幾乎到了夜不閉戶的程度。

當地人除了傳統的打漁為生,也有少數人是商賈經營,做些走街串巷的小本買賣,有時外地人也會游寓到此,不外乎是些買花種草,或說書唱戲的營生。

這一年有個五十幾歲的花草匠人來到瓶隱巷,他賃了一處庭院很大的舊宅,搬來花盆和幼苗,開始悉心培育諸如海棠、月季、茉莉類的花,又栽了幾十株石榴、佛手柑、柑橘的小樹,養到過年時候就拿到粵西花市上賣的。

頭一年,他拿到市面上的花和樹就全賣光了,著實是小賺了一筆銀子,因此他第二年仍在瓶隱巷住著。

巷子里的一個叫阿晉的年輕人,平時雖游手好閑,但也特別喜歡花草植物,因此常到匠人的家中拜訪。

這一年深秋,已是柑子成熟的季節,阿晉又到匠人家閑坐,看到院子里幾棵柑樹掛滿黃綠果子,便十分艷羨,匠人便笑說他可以隨便摘些來吃,但是當中最高的兩棵樹的果子不能摘,尤其是那高處各有一個異常碩大的果實,更絕對不能碰。

阿晉只當他吝嗇那兩個好果子,就故意作勢非要去摘不可,匠人執拗不過,只好說:“你年輕人不懂,種樹的人,也得求神庇佑,這兩棵也不是一般的柑樹,是供的樹神,那兩個最大的柑子里,就是柑仙的屋子。”

阿晉不信:“什么是柑仙?”

“就是庇佑栽種這一園子里的花草果木,都能應時開花成才的樹神仙啊。”匠人真有點不高興了,點起一桿煙斗坐到樹下“吧嗒吧嗒”抽起來。

阿晉自討沒趣,但臨走時,還是趁匠人不注意,在那兩棵樹神的樹上擰下一個柑子來,回家的路上一邊走一邊剝開吃,果然十分多汁清甜又沒核,真比外面賣的好吃數倍。

可這天夜里,阿晉卻做了個怪夢——

夢中去到一個柑橘果園,天氣陽光明媚,照見滿樹的金黃掛果;園中草青的空地上,有一群衣著金黃錦衣的十歲左右孩子在歡鬧地玩捉迷藏。

阿晉莫名其妙地踱進來,卻突然脖領子被人一拽:“哪來的毛賊?”

“賊?”阿晉云里霧里,轉眼一看,竟是一個雙手叉腰、滿面怒容的黃衣少女站在那。

阿晉指指自己:“我?”

“除了你還有誰,你是不是吃了我們家的柑子?”少女嗔怒的樣子,一雙柳眉倒豎,兩邊面頰飛紅,卻顯得十分嬌俏可愛。

“柑子?”阿晉想了想:“白天好像在種花師傅那摘過一個吃,怎么?”

“果然就是你這個毛賊,哼!”少女說時,就伸手在阿晉的額角上用拇指和中指“崩”地彈了他一記,阿晉吃疼,趕緊用手捂住額角,剛想開罵:“你這女子怎么……”半句話沒說完,就睜開眼,自己還好好躺在自家床上,原來是做夢。

摸摸自己額角,還覺得又痛又癢,阿晉看天沒亮,也就不把夢境放在心上,翻過身繼續睡去。

誰知第二天起來,離奇的事情發生了!

阿晉的額角長了一個鼓包,起初就像蚊子叮咬腫起的那么大,摸著有點漲疼但人也不覺得特別難受,再過半日,那包就腫到鵪鶉蛋大小,阿晉的家里人都認為他是生了毒瘡,便一致攛掇他去找大夫看看。

阿晉去到鄉里的大夫家,大夫察看半天,問了一些近日的飲食或去過哪里的問題,阿晉也說不出所以然,突然想起昨天夜里的夢,只得說昨夜夢里被人用手彈了一下,難道也會長包?

大夫搖頭,只能判斷是不是夜里睡著時被什么毒蟲爬過,所以才生的瘡包吧,便開了一些祛熱解毒的藥貼讓他貼上也就罷了。

然而阿晉在之后的幾天里,額上的鼓包越來越大,已經長到一顆柑子大小,雖然仍舊是沒有其它不適,但出門的話也得戴笠帽遮掩而羞于見人,于是又到大夫家里復診,大夫別無它法只能繼續給些貼藥,就在二人談論這件事時,門外正好路過一個算命的人,看到阿晉走出來,便訝異地上前指著他的頭問:“你在哪碰到的這個妖邪?”

阿晉一聽這算命人的話對景,趕緊拉著他到一邊,把自己吃柑子并做怪夢的始末說給他聽。

算命人頜首:“我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他養著樹神幫助培育花草,但一般的樹神能力有限,所以他有時就要故意透露給好奇的人聽,等這些人去偷吃樹神的果子,樹神就可以變幻小伎倆在你的體內放入樹種,并藉由吸收人的精血增強力量,你頭上的樹種已經生根發芽,但幼苗暫時還小所以你不覺難受,等到樹越長大,你就會枯竭死去了。”

阿晉嚇得要命,拉住算命人求他救命,算命人就如此這般與他商議篤定,于是第二天晌午,阿晉又跑到花木匠人家中。

因為阿晉大致是了解匠人的生活習慣,他每日天沒擦亮就會起來開始伺弄那些花木,到了晌午時間,吃一點粥飯他就會去睡一個午覺。

這個時間,街上也沒什么人走動,更沒人看到阿晉小心翼翼推開匠人家院子的柴門走進去。

匠人明顯的鼾聲從屋里傳出,阿晉不作聲地轉到那兩棵柑樹下,屏息靜聽一會,果真就如算命人描述的:“你到那樹下,仔細就能聽到樹上柑子發出絲竹樂聲或人的說話聲,瞅準那兩個大柑子摘下來,如果不行摘一個也罷,我在江邊等你。”

因為樹本身就不太高,阿晉找來幾塊磚疊起來,踩著就很容易夠到那大柑子了,只是手越靠近,頭上的鼓包就猛地脹痛起來,在他的手抓到柑子時,那疼痛已經蔓延到整個頭腦,連耳朵都覺得轟鳴起來,他心里特別害怕樹神要出現什么報復,只得迅速將其中一個大柑子用力扯下,就在這時腦后一聲暴喝:“住手!”

阿晉回頭一看,匠人不知何時已經走出來,正好看到他偷摘的一幕,驚得差點站立不穩就要摔下,還好扶順勢拽住大把樹枝,也來不及跟匠人說什么,心急之下揣起那個柑子就往園子的另一端跑去,畢竟當地民居園子的圍墻低矮,阿晉用力手撐著墻頭就翻出去了。然后一路狂奔沖到附近的巷子里,七轉八拐地才跑到江邊去找算命人。

算命人在江邊一處平地上,將自己隨時的一個褡褳展開,拿出一把小刀,看阿晉氣喘吁吁地跑來連忙問道:“摘來了?”

阿晉上氣不接下氣地從懷里拿出柑子:“嗯,就、就摘到這一個,把人就醒了,不知道會不會追來。”

“不打緊、不打緊。”算命人雙眼冒光地接過果子,拿在手里左右端詳,又放到耳邊傾聽:“沒錯,果然就是這柑仙!”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我這病該如何治好?”阿晉急著追問。

“好,咱就先來治你的病。”算命人拿起準備好的刀,亟不可待地將柑子的皮剖開半片,像打開一個天窗一樣往內里窺看,令人瞠目結舌的情景出現了——

柑子里是空的,當中卻坐著兩個一寸長,須眉皆白的老人,他們正在下棋,雖然柑皮被割開一大片,他們也絲毫沒有驚慌的表現,棋局旁邊,又有幾個童子在圍爐燒茶,還有個如米粒大的小狗在跑來跑去。

“嚇!這、這是什么?”阿晉恐懼得無以復加,后退一步差點就要癱坐下去,算命人一手攙住他冷聲道:“不想治病了?”

“啊?”阿晉還沒明白,算命人手中的刀子就朝他臉上揮來,只覺額角一涼,那鼓包表面皮膚就像成熟的果子般發出“噗”的破裂聲,并且從中崩出一個完整的柑子來,就跟他當初偷摘吃掉的那個大小完全相同,阿晉看清眼前的柑子,更是“哇哇”驚叫起來。

算命人冷笑:“早就聽老一代江湖前輩說,三十年前有個花草匠人幫助過一位路過的仙人,仙人就把自己剛剛赴王母蟠桃宴會帶出來的兩個柑子給了匠人,只要埋進土里就能生根發芽成樹,園中有這兩棵樹存在,花木都必然旺盛。只是柑仙本身不能吃,即便吃下去,也會從身上某一處再生出來,但是把這小仙放到錢袋或財寶箱子里,就如草木開花結果一般,錢銀和財寶也會生出來的。”

阿晉已經震驚得無以復加,癱坐在一旁地上說不出話,然而就在這時,遠處的花草匠遠遠招手往這邊趕:“住手!住……”

算命人正想將柑子袖起跑走,卻突然聽見柑子里的兩個老人說話,其中一個道:“本以為待在柑中,能夠好好安靜地下幾盤棋,卻不想還是被愚人摘下。”

另一個道:“還要被貪人看出端倪利用,你不如喊上在那個柑中天地里玩耍的徒子徒孫們,咱一道回商山去吧?”

話音剛落,柑中金光大盛,算命人猶未反應過來,就見一條金角銀鱗的龍從自己袖中一飛沖天,龍身上坐著兩位老人,已經恢復到真人大小,龍尾上還拽著那幾個燒茶童子和狗,與此同時,江岸高處的瓶隱巷上空也出現同樣一條龍,依稀能看到龍背上坐了幾位少女和頑童。

“完了、完了。”跑到近前的花草匠人跌足坐地,然后指著那算命人道:“你這害人精啊,柑仙只是與我父親約定,百年供養柑樹,柑仙就能保我家花草繁育百年,這才三十年,你就把我家的柑仙氣走啦!”

算命人也是懵了,呆立在那良久,被匠人撕扯著衣領哭打,也不曉得還口。

旁邊的阿晉不知何時回過神來,再不管他倆,自己跑了。

這件事整個瓶隱巷的人都或多或少,是親眼目睹的,后來人們說起這件事,既嘖嘖稱奇又無不惋惜,至于惋惜的,自然是那柑仙的飛走,還有那無知又貪心的算命人,不知從哪聽到的坊間流傳,所以費心算計,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

還有人打聽后來那叫阿晉的年輕人如何了?如何?他本來就是個耳活面軟、游手好閑的人,經過那次偷吃柑子受到不小的驚嚇,但后來也不見得就改好了,畢竟人的本性是天底下最難得改變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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