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信的書念始終那么被動,每次萌生一點往前邁一步的想法時,都會被自己的出身和平凡裹著,在一凡面前,有時候連日常聊天,都不知道怎么接,只是禮貌性微笑。
“兌現你的大餐?!币环部此d致不高,只能揭謎底。
“真的嗎?去哪?”女人啊,要么被包包騙走,要么被吃的騙走。
“瑞吉酒店。”
“瑞吉?就是那個頂層俯瞰城市全景的酒店?”騙一個女人有時就是這么容易,底線很快就被攻破了。
請一個女生赴一場高端的宴,而且是深圳的五星級酒店,一凡當然很昂然。
“看來,真的是大餐哦。我今天穿這么休閑,要不要明天換一套裙子,你更體面?你看男人出席風月場,旁邊的女人都是濃妝大露背禮服。”
書念要換衣服,只不過擔心自己的深藍色學院派連衣裙過于休閑,和酒店的氣質不搭。其實,書念的深藍休閑中蕩漾著簡潔大方,只不過,與進出此餐廳的性感尤物們對比,還真的很普通。在這里,書念平凡得像一粒米飯,而都市尤物們,像鑲嵌了紅櫻桃的提拉米蘇小甜點,時不時吸引其他食客的注意。
“噢喲,懂得真多啊??措娨晫W壞了。”一凡輕輕戳她的衣服:“你不穿大露背我才更體面。再說,你有大露背么?我還不了解你,休閑裝你才自在?!币环补涣私鈺?。
一凡選了一家以全透明玻璃建筑的餐廳,不規則傾斜的結構,符合這座城市不受限的自由與休閑氣質。窗外,國際大都市閃爍著不夜城的璀璨。
這次,一凡處處顯風范,親自挪開沉重的凳子,請書念入座。
“來深圳這么多年,我還是第一次到這里吃飯,第一次,在這樣的高度,看這座城市的夜景,原來,它這么璀璨!”書念一半自言自語,一半感嘆。
“我也是第一次?!?
“雖然也去過其他高檔酒店,但瑞吉果然不同。我以前一直排斥什么大落地窗、頂層旋轉餐廳,覺得特別俗氣。現在終于體會到燈火都市的迷人之處了?!?
“迷人是某個瞬間的定格,像人一樣。不同時間不同角度,迷人之處不同。”
書念已經猜到他在說什么了,白了他一眼,“我剛從俗氣的偏見中出來,你就帶我落入俗套了”。
“看看你要吃什么?”一凡遞過來菜單。
“雞排?!?
“你能不能有點追求。鱈魚啊、龍蝦啊、鮑魚刺身,好不容易宰我一頓,雞有那么好吃?!?
“我要吃出攻略來,把這座城市各個地方的雞吃遍,一一點評,當不了美食專家,還做不到吃雞專業戶么?”
“你又不是吃播?!币环脖凰簶妨?。
服務員過來了。
“鱈魚一份、澳洲大龍蝦一只、三文魚、鮑魚刺身、阿拉斯加長腳蟹·····”像熟客,記得這里的菜名,書念一口氣熟練地報菜名。
點完菜,書念傲嬌地看一凡,出了一口氣。
一凡先是驚愕,然后寵溺地笑了,笑容里內心os都是你喜歡就好。
“來真的啊,狠狠地宰我,這是多久沒有男生請你吃大餐了?!币环驳陌翄缮项^,讓他又以為自己是宇宙中心。
“才沒有,瑞安請過啊。還是維港的網紅餐廳?!焙脧姷臅?,為了挽回沒有男生請吃飯的自尊,脫口而出。
“切!”一凡的醋意冉冉升起,還是好奇地追問:“吃的什么?”
“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家餐廳裝修很好?!睍羁吹揭环驳牟婚_心,馬上換個話題:“為了吃大餐,今天下午,我在公司健身房的跑步機上跑了半個小時,還舉了10分鐘杠鈴。”書念得意揚起嘴角。
一凡摸著頭發無奈地笑了,突然,想起了什么,“怪不得我看到你和華棟一起從外面回來。”一凡的醋意又要冉冉升起,像十五的月亮那樣,無處隱藏。
“好啦。看到外面的月亮了嗎?”
“很圓。農歷十五?”一凡準備看日歷。
書念兩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對著月亮,圍成圓月的形狀,眼神示意一凡看她的手,動作優美地往胸前回收,兩只拇指輕輕向內一彎,放在左胸前,兩只拇指還在上下動,意思是撲通撲通的心,示意他不要吃醋。
一凡笑了。
書念轉頭繼續看窗外的夜景,突然有點失落,每一盞暖黃的燈光后面是一個家庭,想起這么大的城市居然沒有屬于自己的家。
“以前經常加班,深夜回家時,整棟樓都漆黑,但是我一抬頭,我住的那一間仍然亮著燈,我媽居然在等我回家?!?
“女孩子不容易?,F在住了人才房,相當于自己的房子了,應該有歸屬感了吧?!?
“嗯。心定下來。大城市居高的房價還是讓很多年輕人都望塵莫及,很多人選擇回家。”
“還不是被你們這些策劃文案炒起來的?”
“原來自己坑了自己。”
“書上說,因為一個人留在一座城?!?
“但我是被深圳和香港的山海大景留住了。”
一凡好不容容易醞釀的情緒差點被氣哭,“就不能因為我嘛”
服務員恰好上菜,“你好,黑胡椒雞排,請慢用。”
一凡也跟孩子一樣,突然耍起稚氣,從服務員手里接過端上的菜品,放在自己面前,問書念,“因為我,還是因為風景?”
書念的最愛,她只能示弱,“因為你。”但是,對著接過來的雞排說。
“我還是輸給了雞排?!币环矡o奈。
晚餐后,一凡送書念回家。也許是晚餐的助攻,一凡獲得了進入書念家的許可證。
“終于獲得進門許可證了。”坐在沙發上的一凡,終于有機會環顧書念的家。
“你腳扭的那段時間,我天天當外賣,止步門口??磥泶蟛筒拍芾位\人心。哎。”一凡停頓了一下,“對了,你點外賣,從來沒點過螺螄粉。你是正宗的廣西人么?”
“不是所有新疆姑娘都會跳舞,同樣,不是所有廣西人都愛吃螺螄粉。我不喜歡酸筍。”
“巧了,我超愛酸筍?!?
書念馬上與他保持距離。
“跑那么遠干嘛,你怎么能嫌棄家鄉的味道?”
“不是不喜歡。”
一凡突然想起了什么,思考了一下:“瑞安···來過你家么?”一凡終于問出口了。
“干嘛這么問?”書念隨手抓起旁邊的零食,扔向一凡。
“因為他請你吃過大餐啊?!币环诧h滿了醋意,“在家里現原形了。在公司這么有文質彬彬,有禮有節,在家里,對我施行家庭暴力。”一凡看了看零食,隨手拆開,“這不是我送外賣給你帶的辣條么?還沒吃完?。俊?
“人家送花,你送辣條,一送送一打。我是辣條收割機???”
“花多么不實際啊,又不能吃。好吧,下次,把辣條包裝成花?!币环惨贿吔酪贿厗枺骸八土藥讉€牌子,到底哪家的好吃?”
“當然是衛龍啊。”
“你家人也喜歡吃辣條啊?!?
“為什么這么問?”
“遺傳啊,不是有個詞母胎solo么,你這個是母胎辣條唄,出廠時自定義設置。”
“相反,我媽不喜歡吃,我媽說這是垃圾食品?!?
“那你爸肯定喜歡?!?
“我爸媽離婚了?!睍罨卮鸬煤芨纱?,也很自然。
一凡卻突然很憐恤她,伸過手去,想要安慰她。
“干嘛。”書念推開了,“不過,我有個繼父。我媽和他過幾天來我這玩?!?
“???那我不是不能來你家了,也不能和你單獨在一起。”
“老人家比較傳統,暫時是不能?!?
“哎喲,我剛拿到的進門許可證啊,有效期咋那么短?!?
“那我以后,趁他們出去買菜的時候進來,順便送辣條。”
才說完書念的父母來深圳,沒想到他們搞了一個突襲,把日期提前了。在的士上,書念擔心一凡今天也突訪,趕緊發微信告知,消息還沒發送,就被媽媽搶過手機。
“你們年輕人整天玩手機,我難得來一次,和你見面,別老是當著長輩面前玩手機,這時不尊重老人的表面。沒收了?!睍畹膵寢屩钢忻裰行膯枺骸斑@是哪兒?。俊?
書念沒來得及做情報員,就先做了導賞員,一路向他們介紹深圳的景點。
“媽,不是說過幾天才來么?”
“我看了天氣預報,今天天氣好,適合出行?!?
“你什么時候相信這個了?!?
“她是想知道你這里有沒有藏男人?!睍畹睦^父偷偷告訴她。
一進門,媽媽從鞋柜、垃圾桶、衣柜、陽臺一一審查,直到廚房。家里的每一個景點,媽媽都要到此一游。每到一個景點,繼父都在旁邊偷偷做解說。
“你媽想看看有沒有男人的拖鞋?!?
“你媽想看有沒有煙頭?!?
“你媽想看有沒有男人的衣服?!?
“媽,你又不是來旅游,搞得跟旅游一樣。先坐下來休息休息,以后慢慢看?!?
才坐下,書念媽媽犀利的眼神,掃到到了桌上的辣條:“你怎么吃這些垃圾食品,你以前不這樣,怎么離開家就吃這些東西?!?
“辣條?衛龍的才好吃?!崩^父看到辣條卻面露歡喜。
“對對,就是衛龍的。”書念卻和繼父惺惺相惜。
“媽,辣條是面粉做的,你不是希望我長胖么?我們都是吃大米,很少吃面粉,吃面粉才容易增肥?!?
“哎,對對對。吃面粉白白胖胖。”繼父也在一旁幫腔。
“吃完這些,以后不許買!”剛來第一天,媽媽就下命令。
一凡不知道書念的父母提前抵深,帶著一束“花”上門。這束普通的花,用粉色的小朵玫瑰花包裝紙,里面裝的卻是辣條,每一包辣條都包著紫紅色的心形包裝紙。
這個創意,一凡很滿意,他手捧辣條,像捧著一束鮮花,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