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繡吃痛中勉強擠出個笑臉道：“郡主大人，能不能別這么狠啊。”

李時毓冷哼一聲。

崔繡又拿起一本古籍《論語》，相傳是一位儒教圣人孔夫子所著，對著上面的內(nèi)容緩緩而談：“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李時毓微微一哼：“怎么感覺你就想以前那些教我的老夫子一般老氣橫秋？”

崔繡微微一笑。

李時毓又道：“不過那些我爹爹請來的老夫子最后多半都被我氣走了。”

崔繡聞言有些尷尬。

他緩緩道：“學習可以使人成長，使人進步，使人快樂，使人睿智，使人過上幸福的日子...關(guān)于學習的意義，誰都能說上一籮筐，也就不必再贅述了。倒是那學什么、怎么學的大深意，卻是很有必要說上一說的。”

李時毓聞言感覺有些興趣。

崔繡手持古卷，負手而立，笑道：“第一個“學”指的是學習。那么，學習的內(nèi)容是什么呢？是學問。許多人把學問當作知識，這種認識是有偏差的。大千世界，知識海量，如果把學問當作知識，那恐怕一輩子什么都不用干了，只做學生就夠了。盡管哲人說，學無止境，生命不息，學習不止，但也要有選擇地學。細讀《論語》全書，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孔子所說的“學問”既不是指文學水平的高超，也不是指知識淵博，而是指做人做事的學問一一做人到位，做事正確。南宋理學大師朱熹更點明個中意味，指出此節(jié)所述是人的“入道之門，積德之基”。”

李時毓點了點腦袋，深以為然。

“做人做事的學問不是在書齋里形成的，也不是在課堂上學會的，而是在日常的生活中，在做事、交友、經(jīng)商、治家乃至穿衣吃飯、打掃衛(wèi)生等這些具體的社會活動中養(yǎng)成的。這就是“學而時習之”的“習”——學問的獲得，既需要上述的實踐，更需要不斷地反思，隨時隨地地提醒自己改正錯誤與不足，提高修養(yǎng)。這種人格的培養(yǎng)，是一種行為的習得。沒有持之以恒的反復(fù)磨礪，是很難形成的。”

“進德修身，通常而言，是與自己的不良習氣作斗爭，是痛苦的事情，但是在孔子看來卻充滿了“悅”和“樂”，有著無限的樂趣一一因為個人修養(yǎng)的提高乃是一種深刻的人生體驗，是運用自己的心靈對自然和社會規(guī)律進行理性探索的過程，這個過程充滿了快樂。在反復(fù)的學習與實踐中，不僅能培植人格，更能增長智慧，這種成長的幸福感是難以言說的。孔子的心態(tài)和氣度真是非凡博大啊!”

崔繡笑著摸了摸李時毓的腦袋，很是滿意她這種謙虛好學的態(tài)度，繼續(xù)道：““樂感”是人外在行為收效內(nèi)化后的情緒體驗，這一情感歷程無疑是寂寞的。難怪李白曾有詩言“古來圣賢皆寂寞”，一語道破了做學問的境況。這一點，古今中外的大學問家概莫能外，古時的孔子無不寂寞一生。所以，如果真心向?qū)W，就要有耐得住寂寞、不怕凄涼的精神，否則免談。真正做學問的人，活著的時候，很可能沒一個人了解他，有時甚至數(shù)十年乃至數(shù)百年之后，人們才會認識到其思想的偉大價值。不要說圣賢，就是作為普通人，我們也常常感嘆，了解自己的人太少了。”

崔繡說道這里，似乎有些感嘆，“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圣賢也是人，身處無邊的寂寞中，多么期望能有一個人理解他的千秋大業(yè)，與他談?wù)摰赖聦W問，和他有著強烈共鳴，能夠與其砥礪互進，那是何等的欣慰和快樂呀！于是孔子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大家說“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然而，這樣的知己很難得。有時可能一輩子都碰不到一個。”

他說著，看著旁邊的李時毓，眼神有些空洞，似乎是想起了某個被他逼死的千戶。

雖然崔繡從小就被磨煉成了一件殺人機器，但他并不確實情感，他的情感只是被那一層殺戮的陰影給濃濃覆蓋上了而已。

李時毓察覺到旁邊這人的異樣，乖乖聽著。

崔繡摸了摸她的腦袋，有些欣慰道：“得不到別人的理解怎么辦呢?“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處世交友都是人生要義，當以人和為樂事，“人不知而不慍”才是為人為學的最高境界。普通人遇到困難，遭到挫敗，或被人誤解時，往往滿腹怨氣，怨天尤人。而一個道德學問精深的君子，是不會這樣做的，他們通常會反思自己，問問自己為什么會遭遇困境，自己哪些地方?jīng)]做好，該如何改進等。自持仁心，不斷進德修身，自己的心靈就會充實、圓滿，并最終獲得幸福。所以，人的一生，關(guān)鍵是自知自立。自己是否幸福，取決于自己，不在外人如何評價，當然，更不能不奢求于外。”

“他強調(diào)的其實是“學”之后的“行”。一門心思只學知識，而不想著如何讓學到的知識先服務(wù)于自己，后服務(wù)于社會，造就的無疑會是一些“閉門造車”“紙上談兵”的書呆子、百無一用的書生。這就需要在正確知識引領(lǐng)下，更好地做人，更好地做事。有些人滿腹才學，卻盡做禍國殃民之事，一樣是“無學”之徒，譬如秦檜、嚴嵩等人。有些人，雖然讀的書不多，知識也不夠豐富，但做人有擔當，做事有主見、重大義。”

崔繡緩緩拉過李時毓微微擁著她，李時毓這一次難得沒有反抗，只是乖乖地伏在崔繡的懷里，一對大眼睛眨了眨，不知在想些什么。

世人皆說無情當屬錦衣衛(wèi)。

她有些想知道這個會講道理并且有血有肉的錦衣衛(wèi)過去的往事。

崔繡仿佛知道了懷中人的所思所想了一般，微微低頭在她額頭輕輕埋下一個吻，輕聲道：“到了時候，我會告訴你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