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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欲說還休

孟濤聽到元承光的這句話,不禁一愕,急聲說道:“怎么會?陽休又不在朔北和郁陽之間。”

元承光搖了搖頭,說道:“攻破陽休的不是陷陣營主力,是石浩率領的五千奇襲軍。”

“五千人?就這么神不知鬼不覺地拿下陽休?”

“他們乘坐偽裝的商船,逆浠水而上。沿岸崗哨的人,沒料到他們會走水路出兵陽休,所以盤查不嚴。他們以雨大為由,向其中一個崗哨行賄,請求靠岸暫避,隨后俘虜了整個崗哨的軍士,穿上他們的郁州軍戎服,以此詐開陽休的城門。”

孟濤撓了撓頭,露出幾分迷惑的神情,說道:“可我還是沒懂,封峻費老大勁兒拿下陽休,有什么用?”

元承光也一時不明就里,他又拿起信,打算再細細讀一遍。

這時,他發梢上的一滴雨水恰好落在信紙上,洇開了一個字跡。他怔怔看著這滴水漬,轉頭看向窗外密密的雨簾,一下驚得目瞪口呆,驚呼了一聲:“咱們都上他的當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孟濤急了。

“封峻一開始就沒打算來郁陽,而是要去陽休。”

“他去陽休干什么?”

元承光轉頭看著他,說道:“你忘了?陽休的城外,就是浠水和郁水的分流處。”

“郁水?”孟濤一怔,眼睛突然瞪得老大,轉頭看向窗外的大雨,“難道你是說……”

“沒錯,封峻打算掘開郁水,水淹郁陽。”元承光手里攥著軍報,聽著耳邊密集的雨聲砸在屋檐上,眉頭緊皺,陷入了沉思。

姐夫……不,封峻當然知道,陷陣營不擅攻城。

按照“十而圍之,五而攻之”的兵法慣例,攻城人數一般為守城人數的五到十倍,要是他以三萬五千人直接攻打郁陽,面對十萬朝廷軍,明顯處于劣勢。

所以他聲東擊西,走了陽休這一奇招,形勢則完全逆轉過來。近來多雨,河水暴漲,只要他截斷浠水,上游的水無法分流,只能全部涌進郁水,下游泛濫成災,郁陽勢必成汪洋一片,以水攻城,比以兵攻城厲害多了。

朝廷自然不能坐以待斃,要想阻止他掘開郁水,唯一的選擇就是出兵陽休。陽休地勢平坦,這樣一來,原本的攻守城戰,又變成了陷陣營最得心應手的野戰,朝廷軍只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就像兵法上說的,“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后處戰地而趨戰者勞。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又是以佚待勞,就跟上次的漳鹿之戰一樣,像封峻這樣的“善戰者”,既主導了開戰地點,又主導了戰爭種類,將劣勢扭轉為優勢,在開戰之前就已經搶占了先機。

不同的是,上一次,他是作為封峻的盟友,這一次則是敵人。

曾經他仰望著他的背影、追隨他的腳步成長,如今,封峻已經站在了他的對立面,變成一個前所未有、強大得可怕的對手。

對,可怕,可怕得他幾乎想拔腿就逃。

但他不會逃,從他主動請纓成為鎮北大將軍開始,他就已經明白,真正頂天立地的男兒,不是沒有恐懼,也不是沒有怯懦,而是懂得如何戰勝它們。

元承光深吸了一口氣,又振作起精神來,把軍報隨意扔在桌上,看著孟濤凝重的黑臉膛一笑,說道:

“老孟,你怎么了?是不是慫了?要是慫了,我這就調你回順遼。”

“你又在放屁。”孟濤抬起頭,白了他一眼。

元承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抓起桌上的油紙傘,昂首闊步走進雨幕中,對他朗聲說道:“走,一起去軍營,好好準備下,咱們就要發兵陽休了。”

?

九月十日,斷斷續續下了將近一個月的暴雨,終于停歇了,午后雨過天晴。

元承光從崇林庵回來,徑直去了駐扎在城外的順州軍營。他在轅門下了馬,大踏步朝中軍大帳走去。

此時,正是兵士們埋鍋造飯的時候,元承光沿途走過各個軍帳,乍看之下,兵士們吃著喝著,并沒有異樣,他卻感到一絲說不出的古怪。

孟濤從大帳中走出來,遞給他一個蒸餅,說道:“吃了嗎?”

“沒呢。”元承光接過他手中的蒸餅,拿起來咬了一口,仍然頻頻看向那些兵士們。

孟濤站在他的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也聽到了?”

“聽到什么?”元承光一愕,豎起耳朵凝神聽著,“沒什么聲音。”

“對啊,問題就出在這兒。”

這下,元承光回過神來了,吃飯本該是軍營最熱鬧的時候,可這些兵士,除了埋頭做飯、吃飯,竟然大部分都沉默著,沒有人調侃,沒有人說笑,更沒有人扯著嗓門唱歌、對罵。

元承光心下一涼,說道:“這么看來,軍中士氣低落。”

孟濤眉頭緊皺,點了點頭,說道:“其他的幾個營,估計情形也差不多。”

這也難怪,他們即將要迎戰的,是封峻的陷陣營——

以兩千步卒大破胡夏兩萬騎兵的陷陣營;以六千兵力全殲建州十萬精銳的陷陣營;以五千騎兵剿滅胡夏三萬御林軍的陷陣營……

面對這樣一支戰功卓著、神兵鬼將一般的軍隊,怎么能不讓人心驚膽寒?

不!元承光猛地握緊了拳頭——戰爭才剛剛開始,勝負猶未可知。

他三兩口咽下了蒸餅,從衣襟中掏出一卷羊皮紙遞給孟濤,說道:“給你看看這個。”

“已經成了?”孟濤的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接過來,展開羊皮卷細細看著。

元承光觀察著他的神色,說道:“沒錯,一張是行軍陣勢圖,一張是對戰方陣圖,你覺得怎么樣?”

孟濤轉頭看著他,一臉驚訝的神色,說道:“這真的是你搞出來的?”

元承光嘴里“嘖”了一聲,挑眉看著他,說道:“我說你,少瞧不起人啊。”

孟濤咧嘴一笑,用力捶了下他的手臂,說道:“你小子,真有兩下子。”

“這圖給你了,趕緊讓你的人操練起來,別給咱北軍拖后腿。”

“又在放屁。”

“還有件事。”元承光斟酌著,有些遲疑。

“有屁就放。”

元承光看著他,說道:“之前探子來報,說陷陣營的運糧路線查到了,你去不去截糧?”

孟濤一挑眉頭,一臉混不吝地盯著他,說道:“你讓我去?”

元承光撓了撓頭,說道:“那邊具體的情況,現在還沒摸清楚,恐怕沒那么簡單,為了行動隱蔽,帶的人可能不多——”

“哎呀,你怎么比我的婆娘還啰嗦?”孟濤不耐煩地打斷他,“我就問你一句話,是不是讓我去?”

元承光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直直盯著孟濤,說道:“沒錯。”

“帶多少人去?”

元承光略一猶豫,把原先計劃的兵力翻了一倍,說道:“你帶一萬人去。”

“那什么時候出發?”

“十五日天一亮。”

孟濤斂容正色,朝元承光“啪”地抱拳一禮,亢聲說道:“卑職領命。”

?

元承光離開順州軍營后,又去了其他幾個大營,將復制的行軍陣勢圖和對戰方陣圖親自發到各營主將手中。他回到城中的北軍兵馬司時,太陽已經快落山了,烏金色的夕陽灑了一地。

元承光在兵馬司的影壁前下了馬,突然注意到,元靖云站在另一側影壁的樹影中,顯然是在等他。

他心下暗暗一沉,偏偏是今天。

“云姐,你怎么來了?”元承光走過去,對她咧嘴一笑。

元靖云迎上前來,看著他說道:“我去過你府上,阿瀾說你三天沒回家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就是想告訴你一聲,阿瀾最近咳得厲害,你是知道的,她性子素來要強,也不肯跟你說。”

“那請大夫瞧了嗎?”元承光問道。

“請了,可是,吃了藥也不怎么見好。”

“行,我知道了,晚上我抽個空回去看她。”元承光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略一停頓,又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元靖云微微低著頭,眉頭緊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果然,元承光暗自嘆了口氣。

今天是弘嘉的忌日,他一大早就去了崇林庵外的小樹林,一年前他親自埋葬弘嘉的地方。她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今天來找他,多半跟這有關。

之前他一直想方設法避著她,就是不愿意跟她說起弘嘉,這仿佛成了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禁忌。他暗自期盼,她永遠也不要打破這個禁忌,因為他實在不知如何談起他。

元承光抬眼看了看天色,又對她說道:“我這會兒忙得焦頭爛額的,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直說吧。”

元靖云抬眼看著他,神色竟有幾分惶惶不安。她遲疑著開了口:“我……我想跟你說……”

“嗯?你到底要說什么?”

元靖云輕咬了一下嘴唇,終于鼓起了勇氣,定定看著他,輕聲說道:“我想跟你說,郁陽是一座堅城。”

“啊?”元承光一愕,這話說的沒頭沒尾、莫名其妙的。他正要問個究竟,卻猛然醒悟過來。

這幾個字像一根針,刺痛了他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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