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王孫·爭棋賭墅意欣然》

爭棋賭墅意欣然。

心似游絲揚碧天。

只為當時一著玄。

笑苻堅。

百萬軍聲屐齒前。

——

沈嘉奇依舊捧著一個雞腿左右啃，絲毫沒注意大姨注視著他的眼神兒。

喝了酒的朱林臉色通紅，幾乎紅到脖子那。他雖然喝糊涂了，但自己夫人楊紅的小心思盡收眼底。

他哼了聲。

楊紅斜瞪了他一眼，繼續(xù)吃飯。

只有在他糊涂的時候，才能瞪他了。

“你妹的二胎生了兩三年了吧！”朱林手端起一碗酒，送到嘴邊前，出聲問道。

“嗯！”

“生了女娃？”

“嗯！”

“呵，兩三年。”朱林發(fā)出重重哼的鼻音，滿是不屑。

“什么時候接回去？”他目光瞥向沈嘉奇一瞬，側(cè)頭問楊紅。

楊紅繼續(xù)垂著眼，手里剝著蝦，不咸不淡地說“不知?！?

朱林直盯著她，沒好氣地說“問一下你妹夫，那塊林地，什么時候能給我搞到手？”

楊紅不答。

他繼續(xù)說“聽見沒？”

“嗯！”話不投機半句多似的，楊紅又嗯了聲。

朱林頓時覺得索然無味，吼了聲“別什么都嗯嗯嗯！也不看看現(xiàn)在什么形勢。你那妹夫承諾的事情不是一兩天了，遲遲不敲定。”

飯桌上的三個小孩，被朱林方才的吼聲，嚇得一愣一愣。

你望著我我看著你，眼神兒盡是膽怯。

楊紅氣不打一處，嚴肅地說“別動不動在飯桌上，孩子面前說這話。”

“看把孩子們嚇得?！?

朱林自覺理虧，立馬閉了嘴，繼續(xù)喝悶酒。

“明天我去一趟周城。”楊紅似乎自說自話。

朱林沒說話。

倒是沈嘉奇抬起頭來，如彈珠般黑白透徹的眼睛，炯炯望著大姨楊紅。

“姨姨不去你家。”楊紅解釋說。

又自顧自地回想。

沈嘉奇是沈家的孩子。沈家在周城算是有頭有臉的了，聽說靠軟實力起家，所謂的公關(guān)方面了得。

沈家的獨生子沈耀，二十有四那年成了家。說來說去也就那么回事。

沈耀和楊麗相識，普普通通。

楊麗長得好。膚白，眼睛大，人又嬌小。嗯，關(guān)鍵那個也不差，胸大。

用碎嘴老人的話來說，胸大無腦。

可惜，恰相反，楊麗外在完美激起男人保護欲的同時，她的腦袋也是好使的。

她是男裝店里的銷冠，且是靠實力。服裝店里來來回回的就那些人，有好有壞。楊麗的嘴特別會說話，既能說服男人掏錢買衣服，又能哄老人家開心。

機靈又樸實無華。

沈耀常常光顧那家店，一來二回漸漸生情愫。

沈家老太某天逛商場，洗手間里碰見楊麗，但不相識。她進去方便，準備抽紙時，發(fā)現(xiàn)紙槽空空如也。

隨身摸摸，找不出一張紙來。自己的隨身包包，進洗手間前，已經(jīng)扔給孫子沈耀。

正不知如何是好時，聽見外頭洗手拍臉的聲音。她試探性地問“外面有人嗎？”

楊麗聞聲，左顧右看沒人。想起剛剛進來的老太，好心使然，便回答“需要幫忙？”

“姑娘，有沒有紙巾？”沈老太問。

楊麗左右摸著工裝口袋，摸出了一包小紙巾。女人上廁所，鐵定隨身攜帶小紙巾，才能增加安全感。

“有呢!”

“能借我用嗎？”

楊麗嗤笑了聲，聲音清脆爽朗，“說什么呢！給你用，不用借?！?

“怎么給你？”

“我開一條門縫，你塞進來好嗎？”

“好?！?

門一開，紙巾一塞，友誼就建立了。

以致于，沈老太成了沈耀和楊麗牽線的神助攻。

“你想要男娃還是女娃？”結(jié)婚的第二年，楊麗有了身孕，成了沈家的重點保護對象。

沈耀唇角一勾，眼角紋爬上眉梢，說道“什么都好，重點是你生的?！?

楊麗知道話是通用模板，但依然受用。誰不喜歡聽好話。

她偷偷去照了B超，是女娃。失落了好些日子后，忽而試探性地問沈家人，“你們覺得女娃怎么樣？”

沈老頭沈老太眼睛皆是一亮，“好好。”

沈耀嘴角勾得弧度更大了。

楊麗心想:生女娃，大家都這么開心，豈不是男娃會喜上加喜。

臨盆當天，風雨交加電閃雷鳴。

急急忙忙把她送往醫(yī)院，哭聲聲音劃破醫(yī)院空曠的走廊時，空空蕩蕩的沈家，沈家老太一個踉蹌從樓梯上滾了下樓。

一生一死。

醫(yī)院里，沈耀抱著剛剛出生的沈嘉奇，喃喃自語道“怎么不是女娃？”

他一轉(zhuǎn)身拉住護士急切地問“是不是抱錯了？”

護士愣了一下，瞪了他一眼，嘟囔道“有毛病!”

沈耀不依不撓拉著護士，“肯定抱錯了，我們的是女娃。”

護士累了一整天，心情被攪得亂七八糟，吼了聲“問你老婆去。又不是我生的，關(guān)我屁事。”

沈耀怔怔地，癱坐在醫(yī)院的椅子上。臉上的喜悅感一掃而光。

前些天，他與一群生意上的朋友吹噓，自己馬上有女兒了。

某生意哥兒直言，“若是女娃，我們兩家直接定娃娃親，怎么樣？”

沈耀雙眼幾不可見一亮，那哥們媳婦前段時間剛剛生了男娃。家底厚實，甩沈家?guī)讞l街，若能攀上，定時是好事一樁?！?

他故作矜持，淡淡地笑道“這話……呵!”

哥們不樂意了，揶揄道“你老沈，不是嫌棄我家吧！”

沈耀徹底哈哈哈笑，“話說得……!”

哥兒們趁熱打鐵，“不說假話。定了親，周城城西那塊地皮，歸你?！?

飯桌上哄堂大笑，慫恿道“穩(wěn)賺不賠的生意??！老沈?！?

某一朋友:我也趕緊娶妻生子了哈哈哈哈，看看能不能賺一塊地皮。

某二朋友:切！我應該比你的快，我媳婦也有了哈哈哈哈。

某三朋友敲了敲碟子:你們想得美吧！只有老沈才有這福氣。

某四朋友出來打臉:如果生的是男的怎么辦？

沈耀心沒來由一虛，強裝鎮(zhèn)定地說“不會，B超是女娃?！?

“切！甭提那B超了。我媳婦之前照了都不對?，F(xiàn)在查的嚴，你們少碰?！?

“說，男娃怎么辦？”專門打臉的某朋友又問，目光投向地皮哥們。

地皮哥兒們笑得大嗓門，說“給兩三年咯，讓他老沈繼續(xù)生。反正那地皮等兩三年不是問題?！?

有人調(diào)侃打趣“你真是為找個兒媳婦，舍得下血本??！”

那哥們嘴里叼著煙，狠狠地吸來一口，隨即拿開，緩緩吐出一圈圈的煙霧，登時空氣中到處都是煙草味。

他手伸到桌面的煙灰缸邊上，慢悠悠地撣了撣煙燼。

眼睛瞇著，如瞄中獵物的一匹狼。

“呵！”他嗤笑了一下，笑容漸漸舒展開來，變成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