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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迷幻劑

王樸聽了一愣神,隨后一股涼意襲上心頭,越想越是駭然,若這書信的內容屬實,且曝光了出去,他王樸名聲就臭了,而且軍中恐怕就會滋生不忠的念頭,一支軍隊,一旦軍紀壞了,這只軍隊就毀了,而且,神甲營是他在大明安身立命的本錢,沒有了這個本錢,他必然死無葬身之地,念及此,他伸出哆哆嗦嗦的手,接過書信,不顧冒出汗汁的污染,攤開信紙來看,口里都在發干,這件事對他無疑十分致命,必要認真對應,信中聊聊幾筆,既無抬頭,也無落款,只說:弟親啟,家中突遭滅門橫禍,十三口連同全村兩百人,盡皆遭官兵圍殺,吾亦不忍獨活,留下一紙訴狀,呈于天地間,官兵之首,殺才游擊廖嘉應。

“就這?這算什么罪證。”王樸見不是自己的神甲營在殺良冒功,就大大松了口氣,心里吐槽,可把我給嚇得,出了汗把衣襟弄濕你賠嗎。

“你翻過來。”

王樸翻過紙張,卻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是很多人名,王樸有直覺,這只怕是真的,因為明代有人丁稅,人名對不對,本地官府一查就知道了。王樸略數了數,大概兩百人左右。

“這件事,我不會姑息養奸,你等我消息。”王樸說完,把書信往懷里一揣,心里卻浮現那位游擊廖嘉應的身影。當初,他率軍從大同南下雁門,這個游擊一路陪同,很會巴結,說實話,王樸對此人很是欣賞,之后也常常委以重任,比如闖軍東進,馳援向陽堡的就是廖嘉應,向家是晉商之一,是王樸的股東之一,對他十分重要。廖嘉應明明有功,難道該把他殺了。只是為了幾個鄉野小民,殺良冒功這罪過說大也大,殺了不算小題大做。

與朱詹鑰打聽了這封信的來歷,王樸回去后陷入苦惱,自己人因為殺良冒功而殺了,會不會令其余手下寒心。他去找王雁商量,王雁正在收拾行李,大箱子小箱子滿滿一院子,見了王樸,過來說:“這邊的交易所已經成形。我打算回雁門去,哎,東虜入寇,我們的交易所的股票有一段日子會使勁往下跌,我留下來也是無趣。”

“那也好,你去雁門,好好看著家,特別是提防趙肖,林昌興能力平平,恐怕防不住他,交易所的事情留給姓范的操心吧。”王樸道。

“范文斗詭詐,我不太放心,你不是說他與東虜有暗中勾連嗎。”王雁遲疑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姓范的一家都住介休,他們不敢亂來。”王樸冷笑道。

“對了,趙肖把白蓮教那什么圣女送來了,正押送前往雁門。你要不要也去見一見。”

“行,那我們一起回去。”王樸聽說白蓮教很會法術,想搜刮一些有價值的法術,自有大用。隨后才想起今日的煩惱,就拿出那封信,交給王雁,問道:“我該如何處置這個廖游擊。”

“我記得,姓廖的原是都司,是你特意請旨提拔了他,若是不相干外人倒也罷了,可他是你親自提拔的自己人,而且向來忠心耿耿,若是為了一封不明來歷的書信就殺了他,以后如何統御部下。”王雁也建議不置罪。

“可這件事會傳揚出去,我若姑息養奸,恐名聲受損。”王樸就把今日文會的過程簡略講了。

王雁來回踱步兩趟,輕咬嘴唇,終于開口道:“竟然宗室插手,不得不賣一個面子,那我們施一個障眼法,先把廖嘉應彈劾去職,再借東林黨的手把他官復原職,那樣就沒人能責怪我們了。”

“這個法子好。”王樸聽了很是滿意。

這一次總兵行轅遷往太原后,交易所的生意往來銀錢巨億,運行禮的車子就浩浩蕩蕩見不到頭尾邊際,一行人只好慢慢磨蹭,五日方回雁門,王樸立刻提審了白蓮教圣女。

只見這個女子身段不差,就是眼眉間略帶一絲狡黠,王樸不是很喜歡,他更愛清純,就失望之余,冷臉喝問道:“你會法術嗎,給我好好演示一遍,所有你會的法術。”

“主子,要不要先請得道和尚和道士來,開幾場法事鎮壓妖邪,防她妖法傷人。”王雁憂心道。

“不用那些,我不怕。”王樸不信鬼邪,只是想試一試這個圣女的成色,好不好派上用處。

圣女張秀英瞅了瞅王樸,溜眼一旁的牛皮箱子,那里面有她運法的各類器具,就道:“我有一些法寶在那里面。”

王樸自去打開來,就見這個破舊的牛皮箱子里是各種罐子,有銅制,也有鐵制,倒像化學實驗用的器材。隨手拿起一個鐵罐子,打開來一瞧,里面似乎是空的,有血腥氣,罐底留有幾塊黑斑。王樸眉頭皺起,問道:“這是什么?”

“與我拿來,我瞧瞧。”張秀英兩眼忽而放光,柔媚的嬌聲道。

王樸骨子里輕視這些個旁門左道,就依言遞了過去。張秀英雙手被捆縛著,還沒有等王樸開口,忽然往罐里鼓足腮幫子一吹,那黑斑竟是粉末,登時就把王樸嗆了嗓子,粉末又迷了眼,王樸只覺眼肉生疼,不停揉眼,又后退幾步,左右親兵連忙亮出腰刀圍上來,她脖頸上架著齊刷刷一圈的刀子。

王樸問道:“這是什么,你,你敢害我。”他這回真是有點怕了,若是中了呼吸道傳染的厲害病毒,可是會死的。便對早已花容失色的王雁道:“拿肥皂水來。”

“哎?”王雁沒有聽懂,肥皂水是什么意思。

“呀,是酒,拿烈酒過來。”王樸這才想起,古代還沒有肥皂,哪來的肥皂水,忙改口道。

“沒用的,我的毒無藥可解,本宮要為師父和圣教報仇。哈哈哈。”圣女張秀英狂笑道,她怒目猙獰,已經是那么瘋魔,乃至于身姿搖曳,幾乎站不穩了。

玩完了,我可不能死,王樸大意失荊州,居然中了邪教的劇毒,心中一陣悲苦,只求臨死前,交代下后事,于是一邊強自鎮定,一邊對王雁道:“若,若我死了,你要輔佐王平安,好在咱們神甲營一直是你在當家,我,我放心去了。”

王雁已經哭成淚人,這一場變故迅疾無比,誰都沒有料到王樸居然會在雁門關內突然遭到刺殺,她說道:“主子對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早已把此生這條性命給了主子,不會背叛主子的。”她原本是一個小小女奴,她人生的頂點就止于一個小妾的位份,而哪怕萬幸成了小妾,又能有幾分欣慰呢,如履薄冰的過往余生都多半是妄念,世上有多少小妾只因一點小過錯就被主人如貨物一般轉手發賣出門,或者被女主人隨手打死。

是王樸給了她新生,讓她品嘗到了自由與尊嚴,更在于手握權柄后的踏實感,這豈止是知遇而已,恩同再造也不為過。想起當年王樸寧可忤逆主母也要保她,乃至于背上了不孝的罵名,王雁更加泣不成聲,伸手輕撫王樸的臉龐,癡癡柔情道:“你好傻。”

這藥果然兇猛,王樸很快陷入迷離中,半夢半醒間,看見門口居然有神仙朝他招手,光影絢爛中一個道士,王樸喊了一聲呂洞賓閣下,找我何為。于是王樸又飄忽不定,一會兒閃身到臺階,一會兒閃身去了閣房,我成仙了,王樸腦子只這個念頭,手腳捉摸不定的做著各種結印,使出各種法術。

“喔喔喔。”一陣公雞打鳴聲將王樸驚醒,他抬眼就見王雁和一位道士守在床榻邊。

王雁見王樸醒了,問道:“你,你的魂回來嗎,這是招魂符水,快喝了。”

王樸聞到這水的沖味兒,反將昨夜王雁用蘆葦給他嘴對嘴吹進肚里的符水給嘔出了一大碗,怒道:“把這個臭道士叉出去,打,打二十軍棍。混蛋,給我灌了什么東西。”王樸素來反感這些迷信,當然不肯喝下這符水。

“好,好,回來了就好。”王雁破涕為笑,大大松了口氣。

“啊,啊,將軍,你不能打貧道,貧道驅邪有莫大功。”道士嚇得半死,連連哀饒。

但王樸沒有理會被拖出去的道士,只是抱頭蹙眉道:“我,我原來還活著,那,那不是毒嗎。”

“雁門關是兇煞之地,想來能克制邪教的法術。”王雁喜道。

“不對。”

“那白蓮教妖人的妖粉是屬木,咱們金克木。”

“這個道士瞎編的,不能中了封建迷信之毒,要信科學。什么木啊,金啊。誒?木,那粉末拿來,我看看。”王樸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這是某種類似鴉片的迷幻藥。他仔細琢磨了一下,越發認準了,這種粉末少量入肺,只有病毒才能致命,而病毒的癥狀是頭昏咳嗽,發燒不止。但他現在只有頭疼,卻不見發燒的癥狀。而且,他有青霉素,無論什么病毒,一針下去包好。這個時代的病毒毫無抗藥性,抗生素的功效堪比仙丹。

“那,粉末早已燒了干凈,連同那個箱子,那個害人的東西,你可千萬別再去碰。”王雁畢竟是古代人,看王雁中毒后,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怪話連篇,狀若失心瘋,大夫束手無策,而道士說是中了離魂之術,用符水可治。她一想到箱子里都是這種可怕的妖邪之物,頓時寒毛直立,遍身雞皮疙瘩,怎么敢留著過夜,便連夜下令燒掉箱子。

“啊?敗家玩意兒。”王樸氣不打一處來,這箱子里一定有很多重要的化學材料,是白蓮教的化學家們嘔心瀝血幾百年的成果,對他無疑有大用,居然全被燒了。“唔?那圣女還活著沒,可別殺了。”只要人還在,這一切仍有挽救的余地。

“圣女還活著,我們動了刑,但留著她性命,我們還抓到白蓮教的幾個匠人,他們知道很多法器的制作,你要不要見他們。”王雁很不確定的問道,眾所周知,所謂的法器需要有法力之人才能用,在普通人手里都只是凡物。這些匠人顯然毫無用處,只是她不想王樸失望,就勉強提一嘴。

“好,帶我去。既是匠人,那就是人才,我該親自上門以示尊重。”王樸聽了,眼眸一亮,所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來早有寶貝在這等著。

雁門衛經過不斷的擴建,如今幾個山頭都堆滿了石頭堡子,看押犯人的監獄就在十字山谷的深處,陰惻惻的細水溪流邊,是一個矩形的方大屋子,似倉庫的造型。王樸等人靠近,就有人在塔樓上高呼:“指揮使大人到,開門。”

王樸神色古怪,這一幕居然和后世的電影場景撞色。他此刻儼然是大反派太監,回頭白了王雁一眼,王雁不知其意,只道:“原來的牢獄離我們太近,夜里動刑,哭嚎聲擾人清凈,而且,小娃兒們聽見容易發噩夢不是,所以我給遷至此地。圣女,不,妖女,還有那幾個白蓮教匠人都在里面。”

王樸進去就被惡臭熏了出來,這處山谷不通風,牢獄這種地方還生污穢,故而格外惡臭。

王雁見此,趕緊命人把幾個白蓮教妖人拖出來,另外搬出座椅,就在外面空地上擺好。王樸坐下,少頃,幾人就被如若死狗一般拖了出來,王樸仔細看去,還真是死狗,腿腳一定受了不小的筋骨之傷,以至于其中一人都變形了。

王樸還沒有開始發問,圣女張秀英就忽而抬頭向他怒目罵道:“狗官,休要得意,你很快會全身潰爛而死,哈哈,比我還要慘十倍百倍。”

王雁臉上變色,怒懟:“反了天了,可見刑具還不夠滋味,老娘后頭叫人多做十幾套,樣樣都給你嘗鮮。”王雁此刻恨極,若不是還指望妖女給王樸解毒,早已將她剝皮抽筋,千刀萬剮。

王樸先是吃了一驚,回味這些話,他認定科學原理,除了埃博拉病毒以外,世上沒有哪種病毒如此強橫,他很確定自己沒有染上病毒的癥狀,就十分安心,這必然只是這女子口頭恫嚇之言,不必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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