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給爵位還是賜婚 太后的算計
- 明末的王樸
- 云上朱雀1
- 4060字
- 2024-05-20 15:59:49
“臣以為不妥,秦王與代王位于九邊得其半,王樸若娶了秦王府的郡主,以后代王和秦王會不會借著王樸合成一股勢力。”溫體仁嚴肅進言道。
周延儒聽得呆了,這是什么話,什么叫秦王與代王位于九邊得其半,他們又不掌兵權,得個屁啊。而且連出個遠門都要請皇帝格外恩準,他們如何能夠駕馭王樸這頭野馬。所以溫體仁的顧慮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是要給王樸找茬。
不過,看崇禎的低頭思索狀,顯然是聽進去了。周延儒想起皇帝的多疑性子,跟著這種性子的皇帝做事真是凡事都瞻前顧后,不能暢快啊。
“總該賞他什么吧。”崇禎十分無奈的苦笑道,手里沒銀子,做皇帝也沒威儀啊。
“哎?他的哥哥死了,爵位空了出來,就讓王樸襲了那個爵位。”
“可王樸是庶出,他哥哥的爵位也不該由他來襲爵,怎么能開此有違嫡庶尊卑的惡例。”周延儒不滿道,他聽出來了,這個溫體仁也是要借這個機會討好王樸,竟和他搶了起來。心頭就無名火起,他周延儒是眼看圣眷轉冷,想著未雨綢繆,萬一將來被外放出去做監軍,先在這里給王樸一些恩惠,將來才好保全自己。如今天下大亂,神甲營這支強軍才是益助。但是溫體仁圣眷正隆,卻也有這般心思,這小人果然卑鄙。
“周閣老有所不知,前些天通政使司剛剛收到五軍都督王虎的折子,請將嫡長子王勤的爵位改為庶四子王樸一房來承襲。這個請折不合道理,所以一直沒有呈送文淵閣,轉發給了錦衣衛,我奉旨去錦衣衛公干才得知此事。”當下就把王樸與王家的老太太之間的約定說了一遍,這是錦衣衛剛剛偵到的情報,周延儒雖貴為內閣大學士也是無從得知。
崇禎左看看右看看,腦仁很疼,兩個親信大臣一個主張給爵位,一個主張給賜婚,他私心更偏好給爵位,因為一個侯爵而已,量來也沒啥大用,他對統兵大將與藩王聯姻卻是甚為忌憚。便道:“那就給他爵位,朕待他不薄,想來知足了。”
“皇上圣斷。”周延儒十分不快,這一次拉下老臉來討好王樸,卻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給溫體仁實實在在羞辱了一番,他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在朝廷里混不下去了。
廷議畢,勤政殿出來,周延儒與溫體仁就撞見了孝定太后的儀駕,忙退開一邊,孝定太后眼尖就看見了他倆,就命停儀駕于側,垂問道:“周閣老與溫閣老都在,何不見徐閣老。”
“回稟太后,許閣老抱恙已有一月。”溫體仁回道。
“那你們就不做點什么嗎,任由大明的邊將無依無靠?”孝定太后這話略帶指責,卻又語焉不詳,說得云里霧里。
但是周延儒和溫體仁是哪樣的精明,立刻領悟,太后難道是聽說了大捷,要來勸皇帝安撫王樸。溫體仁笑道:“王樸圣心備焉,朝濟而夕設板焉。”這話取了春秋左傳里的典故,其意倒也挑不出毛病,說王樸有圣人的胸襟,在國難當頭,只身犯險,前往敵國,終于立下大功。但孝定太后是小戶人家出身,哪里能聽得懂,這擺明了是欺負人家沒學問。
孝定太后老而彌堅,怎么品不出這些話里隱隱含有諷刺,心里有氣,道:“溫閣老是水德,與朱家火德相沖啊。”這話就太直白了,而且十分有殺傷力,溫體仁聽了當場面色大變,腳一軟跪下請罪。
周延儒看了溫體仁的窘態,十分受用,暗笑溫體仁不識好歹,孝定太后就是個村婦,罵人直來直去,你何苦氣她,給自己找罪受呢。就笑道:“圣上剛剛與臣等議事,現在正喝羹湯,等會兒,去哪就不好找了。”
孝定太后尋崇禎有要事,聽了這話,果然不做糾纏,她看周延儒還算恭敬,有意羞辱溫體仁,就道:“本宮去找皇上談談事兒,周閣老,你跟著我,咱們一起去勸勸皇上,哎,大明離不開周先生這樣的君子,皇上身邊盡是些小人可不成。”言罷,不顧溫體仁身子氣的發顫,徑直頭也不回的朝勤政殿行儀駕。
花園小徑旁,太后下儀駕就與周延儒套近乎,道:“聽人說,大明只有兩支軍馬能與東虜一戰,遼東的關寧鐵騎和山西的神甲營,是也不是?”
“咦,或許,正如其言。”周延儒還十分不習慣這個老娘們的直白,這種沒心肺的話,心里有數就行,說出去,大明乃億兆人口的天朝,何等失面子。
“我聽說,這兩支軍馬都與你們不和,哼。”孝定太后指著周延儒的鼻子,氣惱道:“你就是這樣輔佐皇上的嗎,皇上和你們都瞎掰,早晚要掉溝里去。”
堂堂大明次輔就這樣被一個老太婆耳提面命,心里暗暗后悔,跟來倒了血霉。
“好在,還有帝師能曉得厲害,盡力挽回,這兩支軍馬倒是很賣他面子。”言及孫承宗,孝定太后才臉色開朗一些了,道:“關寧鐵騎那邊有帝師親自坐鎮,本宮很放心,就是王樸這個人,年輕氣盛,屢屢敢犯天顏,不安撫好他,你們能睡得著嗎。”
“呃,不知太后有何見解。”周延儒倒也沒有陰陽怪氣什么,只是木然問道。
“見解不敢當,勸人好好守住祖宗基業而已。”孝定太后無奈道,要不是皇帝太不知輕重了,她實在不愿意出來給世人恥笑,預料將來有大把文人諷她母雞司晨。
周延儒難得有些欽佩孝定太后,這老太太其實比崇禎更適合當皇帝啊。便道:“老臣其實也常常勸皇上不要輕易顯露意圖,被臣下揣摩到圣意,是為君者大忌。”
“嗯。”孝定太后滿意點了點頭,她與這個周延儒合力,應該就能把事情辦妥了。
孝定太后攜周延儒進去與崇禎見了面,各行禮畢。
“圣母皇太后,您近來身子安好否。”崇禎嘴上說著體己話,心思卻并不在此,很是敷衍。
“拖皇上洪福,我無災無痛,好得很,反而是皇帝看著輕減了許多啊。”孝定太后也客套了一下,隨后便直言道:“皇帝勤政是好,但是有時候,也要難得糊涂一回,不要和臣子們較勁。”
崇禎聽了這話,微微一愣,他聽不太明白,孝定太后這話是暗藏玄機啊。于是朝一旁的周延儒看去。周延儒是機靈通透的老油條,當即會意,上前一步回稟道:“太后聽人說大同鎮出征草原,得了一場大捷,難掩欣喜。”
“哦,朕已經為王樸準備好了賞賜,他是庶子,但朕開恩給他襲爵。”崇禎十分不悅道,這件事情顯然不值得太后親自過問,然而她卻來指手畫腳,這是看不慣他,還是看不起他。
“水滸傳里有一個好玩的故事,皇上想聽聽嗎。”孝定太后略一沉呤,又道,但是說出來的事兒卻很不著邊際。
“朕,聽著。”崇禎遲疑一下,他事情忙,不想聽一個老太婆說廢話,只是一口回絕又不合禮制。
“記不清是第幾回,武松進了晁天王府里避難,晁蓋收留他,給他很多銀子,衣食皆供著,但是武松卻很不感恩,心中更有怨氣。后來宋江也來了,這個宋江把晁蓋給他的銀子分一些給了武松,武松就很感恩,從此成了宋江的忠心隨從了。你猜是為什么呢。”
“這個,武松不知好歹。”崇禎擰眉道。
“世上都是武松這種人,都是不知好歹,你做皇帝,是想要做晁蓋那樣的,花了很多銀子還落不到好,反而被人怨恨。還是宋江這樣,只是花了點小錢,就能讓人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宋江是如何做到的。”崇禎疑惑的問道。
“沒有多么了不得的手段,就是給面子。”孝定太后道:“晁蓋冷臉給人家銀子,人家收下銀子,心里卻不痛快了,這叫升米恩斗米仇。宋江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嘴臉,套親近,不花錢的反而收買到了人心。所以,你對王樸是冷著臉嗎。”
崇禎聽了這番大論,陷入沉思,是啊,我對王樸,豈不是就跟晁蓋對武松一樣嗎。他并非聽不進勸諫的人,便問道:“那朕該怎么辦呢。”
“王樸需要什么,他現在缺什么,你想過嗎。”孝定太后問道。
“那朕,朕賜予他一面免死金牌怎么樣。”崇禎雙眼一亮,道。
孝定太后兩眼一黑,差點昏死過去,好半會兒才緩過來,只好道:“外面的臣子,最怕朝中無人啊。徐閣老快死了,他王樸就沒依靠,能不急嗎。”
“哦。”崇禎恍然大悟,是這個理。問道:“那朕就去尋東林黨老人,請個人出山,來頂替徐閣老。”
“不夠的,人亡政息。王樸是武人,跟東林黨里其他人未必親近。”孝定太后搖頭道。
“那么太后的意思呢。”崇禎漸漸不耐,臉色有些僵,畢竟自己才是皇帝,這般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分明是訓兒子來了。
“后宮內,有個宮女,聽說王樸很看中,給她抬個妃位吧,叫王金玉。”
“哼,這不合禮制。”崇禎冷哼道,王金玉只是王家的庶出女兒,不屬于良家嫡女,按明代祖制確實不能封妃。
“事急從權而已。”
“朕九五至尊,一言一行為天下垂范,豈可稍有懈怠。”崇禎毫不客氣的懟了回去。
“那,哎呀,你這孩子。”孝定太后是個暴脾氣,見崇禎孺子不可教,心頭火起,恨不能飛起一腳踹死他。都已經社稷垂危的關頭,還在扯什么合乎禮制,有什么意思。
看孝定太后急的詞窮,原地轉圈,崇禎莫名快意,邪魅一笑道:“王樸的銀子果然太多了。”他這會兒已經認定孝定太后暗中收了王樸的賄賂,才會跑過來費這一番口舌。
崇禎皇帝的養氣功夫很不好,喜怒心思皆形于色,所以孝定太后一聽皇帝的話,再看崇禎臉上的故意,就知道沒戲了,黯淡一笑,連客套都免了,拂袖而去。到門口,又轉回來對周延儒吼道:“周閣老,皇帝要休息,你就不要叨擾他了,陪本宮去太醫院看病,本宮突發惡疾。”
話已至此,周延儒沒法,只好忙向崇禎告退,屁顛屁顛跟在孝定太后身后。
行至殿外頭一個十字岔口,孝定太后才氣呼呼問道:“你說,后宮還有誰與王樸有勾結,把她找出來,一定要有個妃子是王樸的人,此事關系重大啊。”
今日見證了孝定太后的彪悍,周延儒只有瑟瑟發抖,忙陪笑道:“此事其實不難操持。”
“哦?請周閣老不要賣關子了,說吧。”孝定太后當即來了興致,雙眼一亮問道。
“王樸即將襲爵位,那他這一房就從庶轉嫡了。”周延儒笑道:“他應該還有個胞妹,還沒婚嫁,可以選進宮里。”王樸的周邊情報,他過目的記憶中也極清楚,身為內閣閣臣,過目不忘是基本功啊。
“妙啊,不過此事不宜聲張。”孝定太后大喜道,他怕崇禎又愣頭愣腦的從中攪局,把好事又攪黃了,這個皇帝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著實令人頭疼。
周延儒微微一愣,他想:太后這是要暗中操作,不事先知會王樸嗎。到時候王樸知道自己被算計了,還不跳腳。嗯,太后應該也不怕,一個邊關的武將與她這個太后風馬牛不相及,而且事后一定給封妃,算計過了又立馬給個甜棗,王樸雖是武將,卻不是武夫,會忍了。
宮女十分凄慘,特別是如今這種舉朝上下一片混亂的時局,每天都有宮女太監被餓死,或被打死,有深夜從宮門運出來的,也有從護城河漂出來的。像王樸這種正值烈火烹油的盛景人家,他的親近家人都憧憬享福,怎么肯進宮里來吃這無間之苦。故而,周延儒估計王樸會舍不得妹妹。但是,孝定太后是一輩子在宮內與人廝殺慣了,早把冷血算計視作等閑了,準備硬掙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