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

寒潮比天氣預報來的更早，

一夜風雪交加，

第二天，張偉拉開窗簾時，民宿外已經(jīng)白茫茫的一片，閃的睜不開眼。

雪，蓋滿了屋頂，馬路，壓斷了樹枝，隱沒了種種物體的外表，阻塞了道路與交通，漫天飛舞的雪片，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體。

因為寒潮的影響，昨天整個哈爾濱的航運和高鐵都已經(jīng)暫停運營，張偉和大力只能無奈的逗留一天。

說起來，張偉和大力都是從小在南方長大，對于雪的概念，并不是十分清晰。

他們共同經(jīng)歷過的雪天，僅僅停留在去年冬天，那場不期而至的柏林大雪。

但是柏林的雪是溫柔的，纖細的，潤物細無聲般的慢慢落到身上，不知不覺雪已沒膝，卻不覺寒冷。

而哈爾濱的雪，是鵝毛大雪，往往伴著大風一起到來，冷不丁就刮的人生疼，但行走其中，無端的會生出幾分北方漢子的豪氣，連帶著失意的感傷也輕了很多。

“對，高鐵和飛機暫停運營。”大力打著電話，拎著從小吃街買的早飯，推開北方為了保暖而設置的重重的門簾走了進來。

“一菲的電話？”張偉小聲問道。

“你幫我接一下，我去洗一下碗筷。”大力把手機遞給張偉，風風火火的走了出去。

“喂，一菲啊……”

“張偉，你們什么時候回來？！”電話里一菲的聲音里伴著噼里啪啦做飯的噪音。

“如果今天高鐵能通的話，晚上就回去了。”張偉看了看手機里的交通信息說道。

“張偉，你要是晚上回不來，我們就飛過去把你拎回來。”一菲威脅道。

“就是啊，炮兒啊，你尋啥親啊，我們不就在你身邊嘛！”子喬在飯桌上朝著一菲的方向說道，“而且趙海棠說了，你只要平安回來，他請你吃一周的飯。”

“子喬哥，過分了啊！！”

“你們——閉嘴！”一菲怒吼道。

張偉急忙把手機移開耳朵，安慰一菲道：“一菲啊，放心吧，我的承受能力你還不知道嘛。”

“切，當年你沒少在我這兒哭哭泣泣。”一菲不屑的說著，一邊揮舞著菜刀，把蘿卜砍成兩半，“行了，回來打電話，我讓曾小賢去接你倆。”

“……”聽著通話里的盲音，張偉把手機還給了大力。

“怎么，胡老師說什么了？”大力吃著油條問道。

“就是擔心咱倆的安全，讓咱們早點回去。”

“害～”大力嘆了口氣，訴苦道，“胡老師每隔三個小時就詢問我一次你的消息。”

“畢竟這也是個比較大的打擊，一菲可能怕我承受不住。”張偉穿著深褐色毛衣坐到大力旁邊解釋說。

“其實我也不太能理解你的做法。”大力疑惑的說，“如果我是你，我可能會敲響那扇門，約她出來，把所有的糾葛理清楚。”

“所以你是理性的。”張偉笑著解釋道，“其實你的做法是對的，把所有的事情說清楚，對我們兩個人都有好處。”

“那你為什么……”

“因為當我站在那扇門的時候，我遲疑了。”張偉閉著眼睛回憶道，“一直以來，我對未來最大的期待，就是父母妻子兒女，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她幾乎實現(xiàn)了我想要的一切，可惜主角是她的另一個兒子。”

張偉輕輕抽泣了一下，轉(zhuǎn)身望著窗外的風景繼續(xù)說道：“可是三十五年風風雨雨過去了，她老了，她也總算有了難得寧靜的晚年時光，我又何必再去打破屬于她的幸福呢。

這也算是她未曾謀面的兒子盡的一份孝心吧。”

大力緊緊握著張偉的手，溫柔的說道：“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無論經(jīng)受什么樣的苦難，始終對生活抱有善意。”

張偉輕輕的擁抱了下大力，說：“因為你讓我擁有了坦然面對一切苦難的勇氣。”

“喂！”不合氣氛的聲音從門口響起，一個圍著圍裙的大娘，手里拿著一個鍋，站在兩人臥室門口，扯著粗嗓門說道，“你們倆差不多行了，俺可不想費大勁洗床單。”

大力臉紅撲撲的松開了抱著張偉的手，從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大衣，看著窗外白茫茫的雪地，提議道：“張偉，我們出去逛逛吧。”

“大力，等一下。”張偉從包里取出一條卡其色的圍巾，圍在大力的脖子上，又拿出一個毛絨絨的帽子蓋在大力頭上。

大力站在鏡子前，只見自己被里三層外三層包裹著，全身毛絨絨的，臉上只露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像一頭剛斷奶沒多久的北極熊，只不過是好小一只。

兩人在門口退了民宿，自然而然的牽著手，在哈爾濱逛了起來。

大力難得的活潑起來，讓張偉幫著拍了很多照片，他們逛了哈爾濱各處景點。

兩個人在索菲亞教堂前的廣場散步，會在教堂前拍好多好多張照片，背景里有鴿子飛翔的身影，有漫天飄灑的雪花，有斑駁的教堂墻壁。

他們也在松花江邊走走停停，像個當?shù)厝艘粯樱朴频模瑥墓反髽颍叩椒篮榧o念塔，再走到松花江邊。恰好江面結(jié)了厚厚的冰，大力拉著張偉就跑到江面上，盡情的打出溜滑，等到累了，坐在江邊看著孩子們嬉戲打鬧放聲歡笑。

到了中央大街時，兩人沿著數(shù)百年的青磚路面，欣賞兩旁的歐式建筑，買一根正宗的馬迭爾冰棍（雖然大力一再強調(diào)，吃冰棍對身體不好，但還是誠實的接受了吃了兩根。）

如果要說最難忘的，他們還是覺得哈爾濱冰雕最令人難忘，在五顏六色各式各樣冰塊組成的建筑物下，夕陽的殘輝拉長了每個人的背影，所有人跟最愛的人，一起牽手，拍照，留念。

歸途的列車上，

張偉笑著談起自己童年的時光：“我小時候一直覺得，周圍的小朋友都是無盡宇宙中熠熠生輝的星辰，而我只是萬千塵土中一粒塵埃，能做的只有仰望他們。”

大力想了想，以嚴謹科學的態(tài)度回答道：“我們DNA里的氮元素，我們牙齒里的鈣元素，我們血液里的鐵元素，還有我們吃掉的東西里的碳元素，都是曾經(jīng)大爆炸時的萬千星辰散落后組成的，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是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