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街道上，伸手不見五指，陣陣寒風吹過，嗚嗚的聲音讓人不安，血液滲透過層層布衣滴落在地上，嘀嗒嘀嗒地響著。

蘇夜一人走在空蕩的街道上，淡淡的血腥味和這死一般的沉寂讓他強壓在心底的恐懼漸漸的放大。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雖然剛剛在衛木他們面前表現得格外平靜，但是內心卻依舊翻江倒海一般。

他畢竟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與衛木田榮一般大小，只有衛鵑剛剛十一歲。這種事情對于他們這個年齡來說所承受的心理壓力遠遠要高于成年人。

不知走了多久，一絲光亮從黑暗中傳來，那是從一個小酒樓門縫中照射出來的，雖然很微弱，但對于蘇夜來說，卻猶如初升的太陽一般，充滿了希望。

原本身心疲憊的他突然間渾身又充滿了力量，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向著發出亮光的小酒樓走去。

“咚咚咚，咚咚咚。”一陣輕快得敲門聲在這沉寂的夜晚顯得格外清亮。

“來了，來了，客官別急。”酒樓內傳來了店小二的聲音并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吱啦”一聲，門被打開，一個二十出頭的店小二探身出來，當看到蘇夜后，店小二稍微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目光在那一片殷紅的包裹和蘇夜手中的腰刀上停留了一下，問道：“小哥，這么晚了，你是來住店嗎？”

“我是來送貨的。”蘇夜微微調整了一下氣息，沉聲說道。

“不知道小哥這是送什么貨，天都這么晚了。”店小二看著蘇夜稚嫩的面孔，神色有些異常，不過卻轉瞬即逝。

“剛宰了一頭豬，帶了個豬頭來，不知道店家收不收。”蘇夜腦海中一邊想著曾經在酒樓后門處看到前來送東西的人和這小二當時的對話，一邊模仿的說道。

“我們這里可不是什么人的貨都收，你有什么信物嗎？”店小二仍然在打量著蘇夜，心想如此年幼的少年，雖然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但不難看出少年長的十分英俊，且雙眼明亮有神，如此一少年，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

蘇夜聞言，眼前一亮，果然是這里，和他之前的所看到的一樣，和他猜測的一樣，這里果真是“弒神盟”的一處據點。強忍著心中的激動，他連忙從懷中拿出一塊令牌遞給店小二。

店小二仔細觀摩了一番令牌，點點頭，然后領著蘇夜進了店內，并將門再次插好。

“你先在這里等著，我去叫我們掌柜的來。”店小二將蘇夜帶到酒樓二樓的一個房間內，囑咐了兩句便離開了。

蘇夜坐在一張精致的木桌旁，倒了一碗桌上茶水，“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一連喝了三四碗，直到把一壺茶水都喝完了，還覺得有些不夠，茶水是涼的，不過蘇夜此時需要的就是這涼茶，這樣才會壓下他翻騰的內心。

蘇夜打量著屋內的一切，裝飾雖然不算豪華，但也是格外精致簡潔，看著這普普通通的房屋，不由得想起以前的家，一樣普普通通，但是卻格外得溫暖，自從父親被追債的人活活打死，母親投井自盡以后，家里所有的東西都被搬空了，就連房子都被惡人占了，年幼的他無依無靠，只能流浪街頭，食不果腹，連一間破廟都住不上，只能湊在那狹窄的胡同里，圍著一團篝火度過一個又一個夜晚。越想越難受，眼眶不由得有些濕潤了，就連屋里進來一個人他都沒有發現。

此時屋里進來的這個中年人，身著一身青衣，十分整潔，大概在三十歲左右，面凈無須，下頜方正，目光清朗，劍眉斜飛，整張臉看上去十分俊朗，手持一把折扇，上下打量了蘇夜一眼，便坐在桌前，輕咳一聲。

“咳咳，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秦戰，是這間酒樓的掌柜，不知道小兄弟姓甚名誰？如何得知我們這里的？”名為秦戰的中年男子見蘇夜回過神來了，便開口問道。

蘇夜看到中年男子，覺得這個掌柜和他想象中的掌柜一點不像，不過卻還是老實回答到：“秦掌柜好，我叫蘇夜，我是城中的乞兒，討飯經常路過這一帶，在后門看到過好幾次有人拿著包裹和令牌神神秘秘的和剛那個大哥說什么，然后就被帶進酒樓了，平時我也常聽起其他人說一些關于‘弒神盟’的事情，便猜測這里可能就是一處據點。”

眼前的中年人雖然看起來和善，但他卻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秦戰點點頭，看來相信了蘇夜的話，“你小小年紀，怎么會做這種事情？”一邊說著，一邊略帶好奇的盯著蘇夜，等著他的回答。隨后蘇夜便一五一十的將胡同里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確實該殺，做的不錯，把貨拿來我看看是誰吧！”秦戰聽完蘇夜的話連連點頭，說著打開了那殷紅的包裹。

“咦，這是？”當秦戰看到包裹內人頭的面容時，不由得驚呼一聲，再三確認以后眼神有些怪異的看向蘇夜，此時他才注意到桌上還放著一把腰刀，遂將刀拿起，抽出刀，借著燭光仔細打量著這把腰刀，過了良久，將刀插回刀鞘，低聲自語道：“虹罡刀，果然是他，這可有些麻煩了，不過在這里待的也夠久了，是時候回去了。”

蘇夜一直觀察這秦戰的表情，見到秦戰的神色，他也不敢開口說什么，不過從對方的神色和話語，能判斷出那個被殺醉漢身份應該不簡單。

“宋伍，進來吧，今晚你帶人去他剛剛說的那個胡同把現場清理干凈，一路上的任何線索都清理掉，回來以后收拾收拾行李，備好馬車，我明天一早就帶蘇夜出城，你們也都盡快轉移。”秦戰對著屋外叫了一聲，店小二便來到了屋內。

“把這個一塊帶著都處理干凈，天不早了，快去吧。”秦戰一邊說著一邊將桌上的人頭丟給名為宋伍的店小二。

轉頭看向蘇夜，問道：“你那三個朋友明天一早也都會離開吧？”

“嗯，他們也都會離開的。”蘇夜雖然好奇死者的身份，但是見秦戰不愿說，也不敢去問。

秦戰聞言點點頭，囑咐蘇夜先安心休息一晚，便心事重重地離開了房間。

蘇夜此時也十分疲倦了，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和心里，都十分乏累，便熄了燈，躺在床上睡了過去，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天微微亮，一陣敲門聲將蘇夜從睡夢中驚醒，打開門后店小二抬來了一個大木桶，并在里面加滿溫水，讓蘇夜清洗干凈，并拿來了一身衣服給他，雖然有些大，不合身，但比起那滿是破洞的衣服舒適多了。

人靠衣裝馬靠鞍，梳洗干凈，換上一身干凈衣服蘇夜頓時變了樣，長眉若柳，面如冠玉，一頭黑發披肩，十分的俊俏，讓一旁的店小二看到都不由得贊嘆道：“好俊俏的少年。”

隨后蘇夜便跟著店小二來到一兩馬車前，進入車廂內發現秦戰早已經坐里面了，見蘇夜來了，微微點了點頭。

一路無語，馬車平穩地向著南門駛去，天剛亮，進出城門的人也不少，守城的官兵檢查馬車，看到是秦戰后，獻媚的喊了聲“秦老板”便放行了。

聽著馬車“噠啦噠啦”的聲音，蘇夜忍不住掀開窗子看了看漸漸遠去的中城城墻，這是他從小生長的地方，今日一別，不知去往何處，也不知何時再歸來。

西門外，一個衣衫襤褸的略胖少年，手里拿著一個破碗，背上被著一個破布包袱，坐在城外不遠處的小山丘上，望著人來人往的中城西門怔怔出神。

…………

古道凄寒遮玉面，

衣衫襤褸意闌珊。

餐風飲露龍城盼，

喜上眉梢宿舊園。

東門外，一路上枯草叢生，狂風卷著黃沙在天地間肆虐，一高一低兩個瘦弱的身影在風中艱難地前行，正是衛木衛鵑兩兄妹。

兄妹兩人離開中城已經過去五日了，兩人在途中的小鎮上買好了干糧，并用兩文錢從一個大嬸那里買了兩件舊棉衣，衣服雖然舊，也不華麗，但是既保暖又便宜。

兄妹兩人雖說也有不少銀兩，卻舍不得亂花，他們想好了，等到了東城，就在城外小鎮上買兩間房，買幾畝田地，這樣兩人的生活雖然不算富裕，但是總比之前要好多了。

晚上就找破廟舊屋湊合一晚，白天便開始趕路，一路上餐風飲露，終于可以遠遠的看到青龍城那高大巍峨的城墻了。

所謂望山累死馬，即便已經可以看到那高聳的城墻，還需要大半日的路程才能到，眼看太陽就要落山了，兄妹兩人打算找個地方歇息一晚，明日再進城，因為城門一般在太陽落山之前都會關閉，只有早上太陽初升時才會敞開城門。

兄妹兩人走了半個時辰左右，發現在前方不遠處有一座破舊不堪的茅草屋，低矮的柵欄被枯草淹沒的只露出一點尖角，院內零散的木架倒在地上，一看就是很久沒人居住的樣子，兩人當即決定在此借宿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