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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求夜四十九

  • 撕破夜
  • 此山而
  • 2910字
  • 2020-03-19 23:25:01

眾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看著這一大一小,一俗一道,走了進來。

小公子毫無芥蒂地坐在端木隱的小臂上,攬著他的右肩。

端木隱一手抱了孩子,一手挽著那倒霉的拂塵,背上負著一把銀劍,寵辱不驚風度翩翩地跟眾人打了招呼,心里卻暗自慶幸,幸虧沒把琴也背上,否則真的是要化無雙公子為狼狽不堪了。

馮緬跟他寒暄兩句,立刻板下了臉:“璟兒,還不下來,像什么話。”

馮璟不敢違抗,磨磨蹭蹭地拽了拽端木隱的袖子,好不容易把自己放了下來,又黏在了端木隱的身后。

馮緬看見他畏畏縮縮的模樣,忽然心里縮了一下,……這小子是怕生嗎?在家,想必,日子也不好過。

是了,當年自己少年時,二哥就是因為不受父王待見,在王府之中,沒少受人白眼,沒少受氣,后來——還是,還是死在了一位得寵的姨娘手里。

馮緬的款款深情,專注不離之中終于生勻出了一點兒在亡妻以外的人身上,此刻心里暗暗愧疚,自己當年還私下里對父王的做法諸多不滿,如今換了自己,也還是重蹈覆轍,怪不得深情如北靜,專情若南安都比不過西平多情,東寧無情。

情之一字,也怪不得,可愛可恨。

馮緬忽然溫柔了神色,伸出雙手:“璟兒過來,父王看看。”

馮璟死死地攥著端木隱的下擺,把自己藏在那人身后,連頭都不愿意探一個,在滿屋子人活見鬼的面部表情之中,求而不得的馮緬神色略顯尷尬,端木隱也肅然道:“阿璟,怎么這么沒有規矩,王爺叫你呢,怎么也不上前。”

馮璟倒是真聽他的話,乖乖地松開了手,上前兩步,規規矩矩地行禮道:“父王萬安。”

卻并不上前,直接無視了馮緬的懷抱,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一點兒不易察覺的不情不愿。

馮緬干笑了一聲,毫無心理負擔地收了手,“端木跟這孩子倒是投緣。整個王府,怕也就是你說話,他還聽兩句。”

端木隱頷首一禮:“王爺說笑了……小公子自然是愿意跟父母親近的,只是王爺王妃不必端木清閑散漫慣了,天天除了帶帶孩子,也沒別的事兒可以做了。今天擅自帶小公子出門,還請王爺莫要怪罪端木無禮了。”

馮緬哈哈笑道:“本以為是璟兒不聽話,偷跑出去打擾多么干正事兒,沒想到,是端木下手在先。”

沉吟片刻,他又道:“也好,端木邊多費費心,陪璟兒玩上個一兩個月。想來應該不會耽誤端木大事兒。”

李沉道:“正是這個道理,還望公子莫要顯小公子粘人。”

端木隱并未著急搭話,先是點了一個侍女將馮璟送走,才站直身子,肅然道:“王爺,王妃,端木有個不情之請。”

李沉略微挑了一下眉,像是猜到了他要說什么,輕聲道:“公子所言之事,妾身自然不會反對,但畢竟是王爺骨肉,傳出去未免落個不大好聽的名聲,所以,妾身,也不會贊成。”

端木隱悄然一笑:“但是不反對,就足以感念王妃的。”

隨即拱手道:“王爺,我看阿璟這孩子,仁義在先,聰慧其次……不免想到……若是您愿意,這次會囚夜澤,端木想將他帶走。”

馮緬沉吟道:“端木,想收他為徒?”

端木隱點頭:“正有此意,還望王爺成全。”

馮緬道:“端木,你還是太年輕了。囚夜澤世代師徒相傳,這不假,但是這師徒之間,并非有緣二字,歷代墟主,開館收徒,都并非玩鬧之事。”

端木隱倒是早就想到了這一點,神色還是不可避免地暗下去了一點。

馮璟接道:“北靜之人,對囚夜澤,只尊不拜,只敬不攀。端木想跟我做平輩的想法還是先放一放。”

李沉的湯碗終于捧不住了,囚夜澤不屬于狹義上的九界,但在九界四荒之中的位置根本就是他們無法想象的,這么多年,明里還是暗里,誰不是一邊趨之若鶩,一邊想盡辦法推翻政權?

馮緬真是古今一大奇人也!

李沉感慨著,欲蓋彌彰地換了一杯茶,保持著高冷的形象繼續旁聽。

馮緬頓了一下,接著道:“不過,端木要是看這個孩子還是喜歡,就當做親弟弟抱走吧。”

端木隱本來若隱若現的川字紋,一下子擰上了眉間,他道:“王爺這是何意。”

馮璟端起自己面前的蓋碗茶,吹了一口,笑道:“這孩子,我,唉,不提了。橫豎跟著我也是吃苦受累不討好的命兒,又何必拴在自己身邊呢?天地之大,端木帶著孩子到處看看,在囚夜澤長長見識,也算是好的。”

李沉這回茶碗兒也抱不住了,折了自己一身。

現世秦淮

夜空如洗,弦月皎皎。

唐月手了抱著一沓子的宣紙,順手翻了翻,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苦苦尋思的陰洵,贊嘆道:“音郎可以啊,這詞寫的不錯。”

陰洵悶悶道:“二胡配不上,踩不上點,少了幾分韻味。”

唐月像是故意要逗他一般:“哪幾分韻味?”

陰洵皺了一下眉頭,先喝了一口茶墊墊底兒,才娓娓道來:“這本《箜篌引》,本意是仿紅樓之中賈母的蕭笛清音。說盡天下女子,為了證實他一個求不得,最后和到一出公無渡河之上。如此瘋瘋癲癲,偏要自持己見,何等恣肆,何等狂興,怎一把二胡可以比擬。”

唐月笑得稍微有點過頭了,半天才緩過這一口氣,道:“知己如此,人生何恨?問我不過是給了你一張曲譜,你還真就能寫出來,唐某自愧不如。”

陰洵不滿道:“說正事兒呢,胡鬧什么。”

唐月淺笑道:“切來試試。和一和,說不準,感覺就來了呢。”

陰洵不好跟一個女孩兒子家扯皮,活動了一下未僵的手指才將手放在弓子上,感覺微風拂過,一個偏頭,從長發上順下一把銀針毫不留情地打了出去,一聲低喝:“什么人?”

唐月明顯也感覺到了,正不慌不忙地把手剛在腰間——一般人都會覺得她一個小姑娘是因為害怕才把自己摟起來,殊不知這姑娘已經悄悄咪咪地把手扣在了腰間的暗扣上,彈指之間,就能出鞘見血。

那人長袖一拂,掃去那一把針,輕飄飄地從房檐上落了下來,狀如謫仙下凡,衣擺重重疊疊地在空中轉成了一朵極為好看的花。

那人笑道:“瞞得真好。”

陰洵頷首到了一聲:“父親。”

然而手仍舊扣在自己的衣袖之上,保持警惕,滿眼滿身都大有,你敢在這兒胡來,我管你是誰老子,同歸于盡也把你拽上的氣勢。

陰汋輕輕一笑:“小子,瞞得真好,你早這么爭氣,你娘會被你氣跑嗎?”

這兒都什么和什么啊。

陰洵道:“父親所來何事。”

陰汋毫不在意地一揮手,將注意力放在了后面那人身上,打量了半天,勉強道:“長得不賴,離邪卿還是有距離。那什么,右卿大人,多年不見,可曾安好。”

唐月已經把手從軟劍上放了下來,笑道:“沒有被人追的到處丟人現世,自然是比陰墟主要好過些。”

陰汋嘖道:“右卿大人,您這么說,天兒就沒法聊了,您這嘴忒厲害了,我好歹算是你長輩吧,就這么跟長輩說話的?”

比誰不要臉?唐月在現世沉浮多年,整天胭脂俗粉之中穿衣而過,臉皮可謂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當即道:“呦,陰墟主也知道自己是長輩。夜闖閨房是怎么個意思,捉奸在床還是心懷不軌?”

陰汋歪了一下頭,厚顏無恥道:“月兒,用心昭然若揭啊,為父甚是歡喜。”

陰洵正直地咳了一聲,差點兒把自己嗆死。

兩人看了他一眼,不約而同地扭過了頭,在心里罵了一句:“爛泥扶不上墻!孺子不可教也!”

“得了,您兩位”遠遠兩人走來,顯然是聽了個全場,曲原本意是拉著召旻接茬聽的,但實在是沒聽下去,只好誠實地往外站,罵道,“說得都是人話嗎?能好好說話嗎?”

嫌棄地看了陰汋半天,道:“那陣風兒把你吹來了,傳聞之中,囚夜澤墟主陰汋不是已經快玩兒完了嗎?怎么著,回光返照啊,夠你回去的嗎,算我求您,別死在我這地界兒,晦氣。”

陰汋板著一張溫文爾雅的臉努力爭取主權道:“你這是對……”

還沒等他說完,曲原又毫不留情地把他打斷了,“別在我面前裝長輩兒,曲邪是我姐,咱倆平輩。”

……

……

……

臉皮這玩意兒,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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