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過去的自己居然忘記了他。——陳阜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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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雁南的耳邊響起阜秋的聲音。
她試圖睜眼,卻被那個聲音阻止。腦海又浮現出那間小黑屋,阜秋的聲音在屋內響起:“進來。”
阜秋:“楊教授剛剛說,一個意識存在時,另一個意識清醒時自動劃歸為潛意識和行為控制,輔助主意識存在。所以我醒時你經歷的事情我都知道。”
雁南托著腮:“但是……我們不能共存?”
阜秋的聲音里帶著若隱若無的低落:“對,如果意識試圖搶奪主次,會造成精神紊亂甚至是暈倒,我剛剛就是影響了正常秩序。”
“還有,穿越有可能造成部分記憶暫時缺失。”阜秋看向雁南,“我的記憶我確認過,最重要的人和事的記憶沒有缺失。”
雁南驚奇:“記憶這種東西你怎么能確認?”
“我的隨筆和日記都記著。”阜秋扯出一段記憶:她手中的本子上面全都標記著“重要”二字。
“可我的……”
“我覺得你的記憶可能有缺失,而且是,很重要的一個人。”阜秋蹙眉。
“誰?”雁南后背一涼。
“今天問路的那個人你不覺得很熟悉嗎?”看見雁南搖搖頭,阜秋不甘心地問,“蘑菇,你不記得了嗎?”
“吃的……蘑菇?”雁南感覺莫名其妙。
阜秋:“沈竹笙,你還記得嗎?”這個名字她自己都很多年沒喊出來了,唇齒間帶著些生疏。
雁南感覺像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搖搖頭。
阜秋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她終于開口:“知道了……你走吧。”她失落地將雁南送出門外,反鎖了門。
雁南悠悠轉醒,睜開眼,朋友們擔憂的臉一一在眼前清晰,可對她來說有一些陌生。
“狗大你醒啦!”高深可愛的臉映入眼簾。
“店長你沒事吧!!”?閔驍大驚小怪地撲過來,一起過來的還有相比之下穩重許多的上官致遠和冷筱君。
作為陳阜秋的過去,她還不認識他們,但是未來她身邊有這么多朋友,想想就是很溫暖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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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16歲,爸媽鬧離婚,小阜秋受不了家里的低氣壓跑了出去。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越下越大,沒帶傘的她狼狽地到處避雨。春季的雨夜還沁著涼風,只穿著一件單衣的她躲在商家的長廊下,看著萬家燈火一盞一盞地漸漸熄滅。
從她小時候爸媽就愛吵架,可不管怎么吵,她以為他們都不會離婚的。可這次他們倆冷戰越發尖銳,爸爸改不了抽煙酗酒的惡習,媽媽一心想要他戒掉,最后二人劍拔弩張到媽媽欲以離婚相要挾。
她能去哪呢?
熟識的沈竹笙?雖然二人親如兄妹,可他畢竟是個男孩……他倆在學校里被人背后指指點點太多,她真的不敢再去打擾他了,她怕流言蜚語三人成虎毀了他們十多年的友情。但是其他朋友……好像也沒有熟到讓她敢深夜造訪的。
“你看他倆天天一起……”耳畔又響起了那些學校里的議論。
“哎喲,人家學霸,老師管不起。”
“沈竹笙確實是學霸,誰知道她是不是厚著臉皮纏著他幫忙。”沈竹笙從小長的不錯、人緣也好,身邊自然少不了目光緊緊追隨他的女生,而那些人也是對她最有敵意的,這樣的議論她聽過不少。
做朋友這件事本身就是件講究緣分的事情,性情相投,親如兄妹,兩個人這么多年沒打過架,長大之后更是沒怎么紅過臉。
從小到大他們成績都不錯,都是在班級里名列前茅的那種,但是這種和諧場面就截止到高中。剛上高中,她適應不了快節奏,原本成績優異的她一下子掉到中下游,在別人看來她就是個普普通通一個差生。但她聽說沈竹笙是勢如破竹,成績越來越好,級部里名列前茅。
她原本也沒想去麻煩他,但到后來成績實在是追不上去,只能厚著臉皮去找他。他雖然罵她為什么不早來找自己,但還是會認真地幫她補習。
那些目光盯著沈竹笙的人看見自己被無視很是不爽,借著茶余飯后到處議論到處造謠。
這風是越刮越邪乎,她原本就好面子,這些話搞得她沒臉見人,整天處處躲著人,好不容易追上去的成績又落了下去。
她告訴他他們在學校里不要再見面了,以免再生是非。
沈竹笙不明白為什么要躲,正趕上青春期,嘴巴也急,這樣一來二去,生起氣來什么話都不挑就往外說。
家里還在鬧離婚,阜秋受了一肚子委屈也沒處說,就在心里憋著。
這股子風言風語的邪風最終還是刮到了沈竹笙班主任耳朵里,他找來她談話。這老師一開口就滿嘴女德教養:“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要自尊自愛,不要和異性走得太近。”
小阜秋聽到他這老掉牙的酸腐思想,氣不打一處來,但也不敢還嘴:“我沒有……”
“你現在這個成績,不適合和他走得太近。”
“我找他就是幫我補習一下功課,這樣也是互幫互助互相提高。再說了,我們就是好朋友……”
老師看她完全不想聽話的樣子,攤開明說:“他以后是要保送的人,成績不能受到外界影響,你這樣只會拖他后腿。他的時間很寶貴,要用來學習更重要的知識。”
自尊心被狠狠打壓,阜秋此刻像一個臨界爆炸的輪胎一觸即發,她一氣之下去找了沈竹笙,沈竹笙不想讓她壓力這么大,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安慰她:“你想太多了,那老師就是怕早戀而已啊。”
“不是!你們老班就是看不起我!你為什么不找你們老班說清楚!”
“他也沒來問我,所以我也不知道這事。”他忙著解出手里的數學題,半開玩笑半苦惱道,“你累不累啊,一天天的想太多了!”
我怎么可能不累?被造謠的不是你,你當然無所謂。
這種被人無視的感覺,真是差啊。
她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憤懣地看著他仍在解題的手,抹去眼淚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說你就是想太多……”沈竹笙解出答案一身輕松,一抬頭發現人不見了,“南瓜!陳雁南!人呢?”
他最終也沒想起自己是哪句話說錯了。
冷靜下來,小阜秋還是告訴了自己的班主任,班主任聽完了小阜秋的哭訴,一米八的壯漢火爆脾氣一下子被點燃:“什么?!他能說這樣的話?!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最后小阜秋的班主任與沈竹笙的班主任大辯了一場,這事才最終得以解決。
……
“對不起……”她喃喃自語,回想起這一切心里更堵得慌,因為那件事過去之后他倆好久沒聯系了。
“是我不對。”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沈竹笙的聲音猛地從背后響起。
熟悉的聲音刷的戳中她的淚點,她轉過身去,朦朧淚眼中,一個少年站在點點燈火里執傘而立。
“要我說!你就應該早點說出來,我也不至于……”上一秒沈竹笙還是想要說她一頓的架勢,下一秒看到她紅腫的眼睛就憋了回去,遞給她一個橘子,“對不起。”
他蹲在那里耷拉著頭:我……一直沒機會和你道歉,好不容易今晚想好了給你道個歉,你又不在家……叔叔阿姨擔心你,快回去吧。”
她擺弄著橘子:“不是打架呢嘛?”
“不打了,對他們來說你丟了比吵架重要多了,好嗎?”他把她拽起來。
“我本來也沒想要離家出走,就是最近事太多了,憋得慌……”
他舉起傘,舉到她頭頂:“對不起……”
她給他一記白眼,把他拽到傘下:“想太多了,你不值得我生氣,我只是氣學校里那些人。”
“真不氣了?”
“不氣了。”
“早知道這么簡單我還用準備這么久?我差點寫出一篇八千字的檢討你知道嗎!”
“不行!檢討必須交給我啊,不能便宜了你!”她搶過傘就跑。
“喂!”沈竹笙追上去,兩個人在記憶深處漸漸跑遠。
……
“蘑菇!”掙扎著醒來,雁南感覺眼角濕濕的,剛剛的夢不像是尋常的夢,她下意識地喊出“蘑菇”這個詞來似乎另有深意。
阜秋紅著眼圈,對著話筒一字一頓:“那是我的記憶……但很可惜,也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