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風幡不是心，迢迢一路絕追尋。白云本自無遺跡，飛落斷崖深更深。”

陸雯在紙上寫下這句偈語。

這句偈語通俗一點的說法就是，不是風動、幡動，更不是心動，千里迢迢一路追尋到盡頭。白云本來就沒有遺跡，飛落到斷崖之處深更深。

這個兩句話之間好像有千言萬語沒有說完，前后意境都對不上。

唯一相通的就是，迢迢一路“絕”追尋，飛落“斷”崖深更深。

陸雯用筆圈住這兩個字。

斷就是絕處。

絕處就是斷。

大和尚通過這個偈語想告訴自己什么？

如果就按照大和尚所說，那個夢魘里身著明黃色誥服的女人就是自己。她在竹園自焚，是不是就是她的斷絕之處。

斷絕之處，不是風動，不是幡動，更不是心動。

那是什么？

陸雯對佛法的參詳遠沒有這么深邃。

一下午的夢魘更是耗費了許多的精力，再一想就更加的頭疼。

喜兒連忙將陸雯手里的筆抽走，“姑娘，夜深了。你不要再想了。早些歇息吧！”

“把筆給我。”陸雯一手扶著腦袋，一邊沖著喜兒說。

喜兒好歹是在陸雯身邊長大的丫鬟，仗著一點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對陸雯不客氣地說：“姑娘就是明天回去把我發出去賣了，這個筆今天喜兒也是不會給的。姑娘自己有失……”喜兒嘴快，差點將陸雯有失憶之癥的事情說了出來。還好閉嘴壁得快，連忙改口。說：“姑娘自己有頭疾，難道不清楚要靜養嗎？怎么陪著三姑娘來一趟皇覺寺還要將自己搭上呢？”

陸雯難得見喜兒如此硬氣，也不好駁她的面子。被喜兒這么一打斷，陸雯對偈語的那一點玄之又玄的感悟又抓不到了。所幸就賣喜兒一個面子，“好好好。真是一個潑辣貨。我是你家主子，你還拿捏我。真不知道誰敢娶你這個悍婦。”

喜兒見陸雯不再要筆，在紙上寫寫畫畫，那被陸雯一番奚落也就作罷了。

陸雯吃了一些從陸府帶來的糕點，就著茶水送下。然后就躺會禪房的床上，休息起來。

翌日。

陸雯醒來覺得精神比昨天好了不少。

一出禪房的門，就看見在陸敏婕在院子里坐著。

見陸雯出來，陸敏婕立即迎了上來。“雯姐姐。你昨日是不是爬的太快，引得身子發虛啊！”

陸雯一聽就知道，想來是小滿尋的借口。于是點點頭。

“哎呀~你回來就為了救我落水，害了傷寒。這傷寒最傷心肺。這爬山最耗費的也是心肺。你這番急躁，可不是給自己苦果吃。”陸敏婕的嘴上是在擔心陸雯。

可是陸雯隱隱約約地聽出陸敏婕有些幸災樂禍的口吻。

唉。陸雯只覺得陸林氏也是辛苦。怎么生下的兩個姑娘都不太聰明的樣子。

“不礙事。這邊先前祖母有個供奉的一凡大師，你此番過來就是要拜在一凡大師門下。一會兒我們就去見大師，你可要心誠一些。如果不想嫁給你拿不爭氣的表哥，你就最好一點岔子都不要出。”陸雯囑咐道。

陸敏婕這才好像想起自己來皇覺寺是為了什么一樣。瞬間蔫了下去。

皇覺寺的師父又怎么是那么好做皈依的？畢竟是皇家寺院。拜師傅也是十分講究的。你貿貿然說要去拜師父，只會被師父座下的小沙彌趕出來也不一定。

有了陸老夫人先前與一凡大師的交情。一凡大師雖然有些推諉，還是答應了。但是一凡大師并沒有讓陸敏婕拜在自己座下，而是將自己的一個徒兒安排給了陸敏婕。

這讓陸敏婕一頓生氣。

她自持是戶部尚書的嫡女，怎么能拜在一個沙彌的座下。

陸雯連忙瞪了陸敏婕一眼，說：“菩薩說五蘊皆空、諸法空相。三妹妹要是執著于拜見一凡大師，就著相了。”

一凡大師捻著胡須，認可地點點頭，說：“大姑娘這個年紀，竟然能明白這些也是不易。三姑娘也不必太過介懷，如果實在是不愿。那從心便是。只能說三姑娘與我佛無緣罷了。”

一凡大師說到這個份上，陸敏婕著急了。

拜誰為師對陸敏婕這個榆木腦袋而言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因為許大愿，不能婚嫁，讓父親陸良玨不能將她許給表哥林城。

陸雯再次給陸敏婕遞了眼色。

陸敏婕一咬牙一跺腳，說：“一切都聽師祖的。要我拜了空師父，那就拜了空師父吧！”

可算是皆大歡喜。

陸敏婕與香香跟著了空大師去行皈依的禮數。

陸雯且與一凡大師坐一坐。

“我看大姑娘有心事。”見沒有他人，一凡大師問道：“老夫人病故以后大姑娘已經許久沒來與貧僧說過話。想必又有許多心結吧！”

“一凡大師高見。陸雯就是俗人一個，總是牽扯在這些俗世中。自然煩惱多些。”陸雯回道。

“姑娘煩惱可是為了姻緣？”一凡問道。

陸雯搖搖頭，說：“姻緣這事，自有天定。就算天不定，那還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陸雯就是多想也是無益。”

“既然，你知道姻緣自有天定，還讓你三妹妹來貧僧這里？”

陸雯啞然，沒有想到她的小心思都落在大師的眼里。陸雯連忙作揖到：“一凡大師，見諒。陸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才出此下策。”

一凡大師抬手道：“我要是和你計較這些，就不會這么好說話了。好歹與陸老夫人也是相交一場。你們這些娃兒的事情，還能讓貧僧袖手旁觀嗎？”

陸雯掩嘴偷笑，說：“一凡大師也不是全然脫俗的。”

“現在可以和并不完全脫俗的一凡大師，說說你的煩心事了嗎？”一凡大師笑著問道。

陸雯一下子好像泄了氣一樣，嘆了口氣說：“是小女昨天得了一偈，百思不得其解。想來還是要一凡大師解惑才是。”

陸雯將偈語寫下來遞給一凡大師。

一凡大師捻著胡須，沉吟一番，道：“不知道大姑娘記不記得，你上次來皇覺寺的時候，貧僧給姑娘批的命格？”

陸雯當然記得。正是因為一凡大師批的命格，所以陸雯才決定不能嫁給穆王，成為王妃。

那命格是這樣說的：“鸞鳥自歌，鳳鳥自舞。鸞鳥非鳳，假借鳳身，浴火難逃。”

陸雯靈臺頓時清明。

假借鳳身，浴火難逃。

那個身著明黃色誥命服的女子不正是自焚而亡？